江湖风起,弥漫着独属于男子的沉郁之气,宛如天网,拂过了鸢也心间那一片蒙尘的记忆之地,每一寸画面都鲜明如昨。
她目光炯炯,身子快似脱弦之箭,猛地摇头甩开束缚,不顾自身伤害,用力挣脱他的齿间羁绊。在那人欲以其力按她于墙之际,她反击如闪电,一手借力猛地扯去,看似靠近,实则反弹,在其身体俯倾之时疾如狡兔翻身,位置颠覆,将他压于石壁之下。
他虽未曾料及她反应如此敏捷,然被压制之人并无退缩之意。敞开的窗棂间,阵阵波涛声如同情感涌动的旋律,他在半空中单臂环绕住她的细腰,轻拥间她便碰撞进他的胸膛。他的头颅急切地寻找她的唇瓣,她则侧首避让,膝窝蓄力,欲破开间隙,但他熟知武艺,不需观瞻即抬足阻挡,细腻颈侧滑过的鼻尖,还捕捉到了淡淡的栀子芬芳。
喉咙中传来微弱震颤,眼睑微垂,暗藏的眸光如同幽邃夜色。他扣住她的后颅,不容逃避,彼此的呼吸在紊乱中交织,只一线之遥,便足以酿成深情之吻。
鸢也紧抿薄唇,蓦地,肘部狠击向他的胸前!这一击带着满腹愤懑,直中要害,在心肺之间,让他猝不及防,疼痛如波涛袭遍五脏。未曾一声闷响,平日儒雅的他此刻狂放不已,执意夺取她的柔软。
霎时,一种冰凉坚硬的感觉碰触他的下颌,他停滞了动作。
……………
片刻的对决,在眨眼间瞬息万变。如今停歇,就连空气仿佛也凝固在这一刻。
手中匕首小巧致命,鸢也轻施手腕便令他颔首仰视,锋利已然上膛,危险犹如冰冷的风吹散缠绵的暖意。她的面颊白皙冷酷:“尉迟,第三次。”
不问青红皂白,这是第三次他粗暴地钳制她。
尉迟面上波澜不惊,毫无惧色,唯有那注视,从她眉间的细柔至眼梢的挑魅,尤其在她鼻梁的小痣处停留良久,沙哑的嗓音仿佛自深渊升起:“鸢也。”
这是重逢以来,他对她的第二次唤名。第一次更像是质问:“所以,你是姜鸢也。”
这次的“鸢也”,如同连接过去与现今的锁链,她的伪装一一剥落,笑容也随之消失。
不仅是她,尉迟在这两个字中回想起了太多,头颅微微倾斜,仿若要与她的额抵在一起:“许久没有呼唤这个名字,记得最后一次,在码头上,我竭力喊你,你仍然逃走了,不曾停下,仿佛未曾听见。”说罢,纵身跳入江河。
……………鸢也,鸢鸢,姜小姐,尉太太,少夫人,嫂子,弟妹,这所有属于她的称号,伴随那次飞跃,一同沉入滚滚江水里。
他低声问道:“当时,他是在水面寻到你,还是在桥下接住了你?”
鸢也厌恶这触摸,转首对上他的目光,无意于回顾旧事中的温情追逐,但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提起了三年前,尉总,我想找一个人——庄舒,那位庄老师。”
“历经波折才揭露真相,原来逃亡时是她泄露了我的行踪给兰道夫人,所以沅家的人才能及时到来,若无她相助,如今的我不可能存在。我一直希望能当面感谢这位恩人。”她嘴角含笑,微讽之中寓藏讥嘲,“不过,如果尉总不舍得,我也不介意,毕竟已归来晋城,地域狭小,迟早能有‘巧遇’,那时再说也不迟。”
尉迟的脚步凝滞。
等待了一会,听不到他的回应,鸢也点头称许——尉总至少没说“不是庄舒”,亦没提及“不知道是庄舒”,还不至于失了他的身份。
尉迟机敏深沉,早在沅家车队赶到的那一刻就应识破背后泄露她消息之人。事后为何不追查泄漏秘密的真相?又怎能查不出是庄舒呢?
此时他听到她的言辞,神色并无惊讶,也没有任何否认,就如默认了他知道这一切是庄舒所为。
然而,根据鸢也的查证,这些年庄舒始终是尉公馆和旧宅的贵客,仍为庭少爷师长,常伴他出席各类宴会,是固定的伴娘。
依然是那个身份。
…………...
尉迟避而不提庄舒,转而反问道:“你要回晋城?”
鸢也手中的匕首轻轻滑向他的喉结,生死交界的地方迎上了致命的寒光,缓缓言道:“晋城,那是我满载回忆的地方,我又怎会轻易舍弃。”
“舍得”两字,她咬得很重,别有深意。
尉迟闻言,眼中泛起了迷雾,如同圣哥达隧道般深远莫测,同时紧紧握住她的纤腰。鸢也眉峰微蹙,匕首微上顶起,冰冷的脸庞与他骤变的脸色对峙,这或许是尉迟生平最明显的流露感情的时刻,她看出一丝无奈,几分沉重,甚至一丝懊悔的迹象...换了一副面孔吗?
餐厅的谎言再也骗不过她,似乎开始深情布局,要塑造一个深情的形象,令她误以为当年的行为有所苦衷,而后重拾他对她甜言蜜语的信任,从而放弃沅家家主的身份?
呵。
尉迟为了助合作伙伴得势,可真是煞费苦心。
当然,他还依赖兰道夫人为其打通欧洲市场,若是沅家与HMVL被其得手,不就前功尽弃吗?
不然他也无从开口提醒艾尔诺家不易轻玩,接着又贬低她的能力无法执掌艾尔诺。然而尉总,是否太过焦急了,才第二天,你就坐不住了?
看出他的棋局,鸢也轻蔑冷笑,难以承受他残留的气息:“尉总,你对我已是构成了威胁,请放开,否则你的邮箱中会有第三份律师函。”
耳边突然响起一句。
“对不起。”
喉结下的声音震动,是对她的歉疚骤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