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这几日,每逢午时总会特意返回府邸陪伴鸢也与阿庭共进膳食。
甫一踏入庄院,便闻讯尉母已驾临此处,尉迟并未向双亲隐瞒鸢也尚在人间的事实,却未料尉母竟如此迅速地前来探望。他解下腰间的佩剑,交予侍立一旁的仆人,随后径直迈向庭院深处。
鸢也正专心致志地为花木浇水,尚未觉察尉迟的到来。自巴塞尔归来之后,她的面色始终不佳,加之心中郁结难解,整个人犹如孤狼一般,满身伤痕且戒备森严,任何人接近她,她都会露出獠牙以示警告,尤其是对他这位诱使她背离家族的始作俑者,更是相见必咬。
今日鸢也略施脂粉,粉黛腮红遮掩住了病容,玫瑰色的眼影层次分明,搭配上一身暖橙色的裙装,恍若昔日的那个鸢也再现。尉迟微拧眉头,她突如其来的怒意令他感到一丝隐忧。
他在原地驻足良久,鸢也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抬眸望去。
尉迟随手拿起秋千椅上的竹简——《安娜·卡列尼娜》,此乃武林中流传甚广的十大奇书之一,他自然也曾拜读过:“姑娘对此书情有独钟么?在巴塞尔之时,便见你反复研读。”
“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那位女主角的命运颇为凄苦。”鸢也语气平淡地回应,“多看看别人的不幸,能让人的心态更加平和,这是我远房表哥教我的。”
尉迟并未发表意见,将竹简递给了跟随其后的管家收藏起来,说道:“书房内还有一部《百年孤独》,内容颇有趣味,下次不妨一阅。”
鸢也嘴角一撇,暗自思量:如今连她阅读何书也要插手干预了。她继续浇灌花朵,春日里百花盛开,这些花卉皆是她在年前亲手栽种,如今绽放得正好。
她随口提及:“方才母亲大人来访过了。”
她口中的称谓令尉迟的神情柔和下来:“听说她为你炖了汤,味道如何?”
“很好喝,我还同母亲聊了一会儿,才得知原来很早以前你就已经开始与沅家有所往来。”鸢也将手中的水壶放下,走向尉迟。
尉迟眉头紧锁。
“所以你说的‘我会让你开心起来’、‘挑选最好的给你’都是甜言蜜语吧?‘我会彻底断绝与李家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只是谎言吧?”鸢也回想了一下时间线,沅家与尉迟的合作正是在他送花与付账款之前开始的。
当初那些让她一次次心软的举动,在此刻看来,背后的动机显得尤为可疑。
“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她又将此事联想到了何处?
“无关紧要,你只需回答是否属实。”
尉迟沉声道:“并非如此。”
鸢也淡笑:“当真?我不信。”
在言语交锋方面,鸢也从未让尉迟失望过,短短六个字,便使得尉迟周身的气息变得肃杀起来。
鸢也知道,这是一场先甜后苦的游戏,先是将她哄得晕头转向,然后再猝不及防地给她致命一击。于是乎,后续的离婚、归还地契、前往巴黎办理转让事宜,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两人对峙片刻,尉迟温和开口:“就如同小明一次作弊,便足以让人质疑他此前所有优异成绩的真实性,你如何看待这种观点呢?”
这个问题虽提及小明作弊,但其中所指,二人皆心照不宣。
鸢也耸耸肩:“的确有些武断,不过对于有前科之人,确实容易引起怀疑。”
尉迟收敛了表情:“你不必将我看作那样深思熟虑、步步为营之人。”
鸢也缓缓回应:“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做了两年夫妻,朝夕相处,你对我了如指掌,一旦存心算计,再加上尉总的智谋手腕,自然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早已说过,他对她太过了解,早在那六百多个日夜间,他就全方位地渗透进了她的生活,他知道她的口味喜好,更了解她的性格,因此对症下药,就能准确把握住她的每一步行动。如今他说自己并非运筹帷幄,又有谁能相信呢?
“你既然决心要做一件事,自然会精心策划,否则怎能将如此宏大的棋局掌控于股掌之间?”
尉迟不愿再与她争论下去,于是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握住了她的手:“该用餐了,一同入内吧。”
“刚刚喝过汤已经饱了,尉公子请自便。”鸢也试图挣脱他的手,然而未能成功,尉迟重复了最后四个字:“一起过去。”
目光交汇一瞬,鸢也紧闭嘴唇,稍加用力扭转手腕,试图摆脱束缚,独自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尉迟再度追上,再次紧紧握住她的手。
从花园至餐厅,这段并不漫长的道路,二人反复上演着挣脱与抓住的动作,暗自较量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管家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未见这对主子之间的幼稚之举。
庄师爷平素都在府邸用膳,原本只有鸢也与阿庭,近来多了尉迟的身影。
餐桌上,众人皆保持沉默,唯有阿庭不好好吃饭时,尉迟会责备几句。
“嗯,不吃。”阿庭吃饱后推开奶妈手中的碗,从椅子上滑下,欢快地跑上楼去。
庄师爷匆忙吃完饭,向尉迟和鸢也打过招呼后,也随之上了楼。
小孩子的心思藏不住,显然阿庭有事要办,尉迟询问管家:“阿庭在做什么?”
管家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