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场荒唐的联姻

“你吓到我了!”

尉迟笑道:“胆小就不要看这种书,自己吓自己,还怪别人?”

鸢也无言以对,只能哼了一声。

尉迟俯下身,轻巧一捞,将她抱起,自己坐在椅上:“怎么不先用膳?”

尉迟眼中的笑意加深:“什么的什么?”

鸢也冷笑道:“你心里明白得很,我不挑明是给你留颜面!”

尉迟瞥了她一眼,等着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无妨,我家犬夜叉不在乎颜面,尽管说出来吧。”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她演技不够逼真吗?不像已经得知他秘密前来质问的样子吗?

鸢也咽了口唾沫:“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说还是我自己说,我可要脸呢!”

尉迟低笑出声:“好,我说。”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她抱起,鸢也毫无防备,惊呼一声:“哎——!”

他反身将她放到书案上,双手撑在她身旁,将她围住:“你这部长之位,莫非是骗来的?”

鸢也嘴硬道:“我才没骗人!”

他又是一笑,那笑声如丝如缕,听得鸢也腰肢酥软。

“放我下来!”坐在书案上,太过羞人了!

“小骗子。”尉迟咬住了她的脖颈,她只穿着高领毛衣,他的长袍松松垮垮搭在她肩上,遮不住什么,他轻易就找到了目标。

“黎雪已经害怕你了,你还挑拨黎屹,是要让他们以后都不敢跟你说话吗?”

鸢也推开他:“可你与幼安之间确实有秘密!”

秘密吗?尉迟嘴角微微上扬,明亮的书房灯光映出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些。”

鸢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心中无事,她可不一定,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呢。”

尉迟似乎在沉思,不过片刻便拉开衣袍,揽住她的细腰:“我对你的想法,也并非正途。”

“喂!你!这可是你每日处理政事的地方!”鸢也用力反抗。

一番推搡,鸢也终究不是对手,男人低沉的笑声响起:“这样不是更妙?”

鸢也愕然,呆滞的几秒中,防线已被攻破,她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斥责道:“你怎么如此邪魅!”

结婚两年,她竟然不知他有此癖好?书案之上?他以后在此办公,脑中会想些什么啊!

此刻尉迟想的,正是她。

“你门锁好了吗?”若被人撞见,她定会立即跳窗而出!

尉迟伸手按下遥控器,咔嚓一声,门已上锁。

回到尉府已是深夜,阿庭早就在保姆的照顾下入睡,鸢也先去婴儿房看了他一眼,见他睡得香甜,才安心离去。

次日是除夕前一天,鸢也开始春假,悠闲地起床梳洗,披着睡衣下楼,环顾四周,却觉得与平日无异,丝毫没有年味。

于是吃早餐时,她提议:“我们布置一下府邸吧。”

尉迟没有异议:“好。”她是女主人,想做什么都可以。

鸢也唤来管家,一一列出计划,讲得眉飞色舞,打算吃过饭就去安排,尉府整年都是严谨的模样,难得有机会改头换面。

然而饭后,尉迟进了书房,她皱眉跟上:“我说的是‘我们’一起。”

一起布置嘛。

尉迟看她一眼,拿起ipad,亮出一片红绿交织的画面给她看,温和地表示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

鸢也略有失落:“好吧,资本家过年也不忘捞钱。”

尉迟笑道:“资本家正准备在港股赚些银两,给你包红包呢。”

其实买东西她一人足矣,只是想起许久未与他逛街,以为春节期间他会空闲些,鸢也叹了口气:“有时我真羡慕你能有我这样容易满足的娘子。”

尉迟柔声应和:“我也是。”

鸢也瞪了他一眼,回房换装化妆,下楼抱起在厅中玩拼图的阿庭:“走吧,妈妈带你去买新衣。”

阿庭一听外出游玩,兴奋地拍手,鸢也让司机和保姆陪同——如今多了个孩子,怕自己照顾不来。

她离开后,黎雪便来访。

“久未搜寻,加上人贩子反侦查能力强,很抱歉,我们未找到任何有用线索。”不知是谁将少夫人送上了那艘游轮。

“不意外。”尉迟淡淡道。

“但我们找到了清婉夫人出嫁前,侍奉在她身边的年老仆人,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线索。”黎雪走近两步,低声说出一字,“源。”

“源?”尉迟眼神微动。

“当年与清婉夫人交往的男子,姓源。”

这个姓氏并不罕见,但能与青城陈家独女有过轰轰烈烈纠缠的,尉迟只想到了一个“源”。

尉迟敛目:“备车,去姜府。”

他们不知详尽内情,但必有人知晓。

鸢也先带阿庭去了童装店,给他选衣裳。

这是鸢也头一回给小孩买衣,感觉颇为新鲜,挑了好几套,还打算与他穿亲子装。

店铺是透明的大玻璃门,将店内商品与人清晰映出,于是路旁停靠的车辆中,看到了鸢也踮脚指着墙上展示服装饰品的身影。

安娜在副驾驶座回首,低声说:“鸢也小姐怀中的孩子,便是尉言庭,三岁。”苏星邑目光所及,那稚童竟与她亲昵非常,紧紧搂着她的颈项不松手。

他凝视良久,淡色的瞳孔却如春风拂过湖面,未留丝毫波澜,依然清澈如镜,仿佛能一眼望穿,然而真要探个究竟,却又似乎被一层轻纱遮掩,令人看不清真面目。

安娜小心翼翼问道:“公子,可要下车?”

他微微摇头,收起视线,更加冷淡地注视前方。

安娜不解:“公子亲临晋城,不就是为了鸢姑娘之事,何不此刻告知她?”

默然的男子终于启齿:“十五岁那年她初长成人,如今二十五岁,也该再次独立。”话音刚落,他便显出咳嗽之态,“无人能够永世庇护她,她早晚需自立。”

话毕,咳嗽愈发剧烈,他以丝帕掩口,唇色渐淡,安娜立即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车辆无声无息地启动,融入熙熙攘攘的车流中消失无踪。

鸢也全然不知晓此般情景,付账后抱起阿庭走出衣铺,笑意盈盈:“妈妈带你去修个发。”

阿庭举起如莲藕般的小手,摸了摸光秃秃的大脑门,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头发所剩无几……

哎呀,新年新气象嘛,多少也要有所表示。

鸢也径直抱着他踏入隔壁的购物中心,这里有家她常光顾的理发店,她亦想换个发色。

作为客人,刚踏入店内,便有店员热情迎上,寒暄一番,知晓她带着儿子前来,便滔滔不绝地夸赞阿庭,热忱得令阿庭有些怯生生,钻入鸢也的怀中,店员这才略显尴尬,不再多言,立刻安排她洗头。

洗罢头发,坐在椅上,发型师呈上发色样本,鸢也无需细看,早已心中有数:“就染成黑色吧。”

她已多年未曾拥有黑发。

此时,左侧的位置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我也是,染黑色。”

此声甚是耳熟。

鸢也侧首,女子也朝她看来,微笑道:“真是巧啊,姜副部长。”

实在是巧,这几日连连偶遇,如影随形的她。

鸢也的愉悦之情减淡不少:“幼安,你也在这儿。”

“是啊,一直想换发型,平日工作忙抽不出空,今日放假就过来了。”李幼安身披理发围布,长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衣着。

鸢也微笑:“挺好,新年‘从头做起’。”

她手中拿着一本收录当下流行发型的杂志,指着说道:“我刚才在想是否剪短再烫卷,姜副部长,你怎么看?”

“你喜欢就好。”

“旁观者清嘛。”

她如此说道,鸢也只能先看看杂志上的图片,再瞧瞧她的脸,坦白讲,应该会很美丽。

她脸庞小巧肤色白皙,这般短卷发颇显少女感,也契合她的气质。

“可以试试,女子年轻貌美,怎样装扮都好看。”

李幼安犹疑不定,掏出手机:“我问问尉迟吧,每当我拿不准主意时,都是他帮我下定决心。”

鸢也将目光收回,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轻声道:“尉迟是兄长,自然要多照顾妹妹。”

李幼安转过头:“兄妹?”她笑了,“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只是兄妹?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鸢也回应:“无论李总监对尉迟有何想法,只要尉迟视你为妹妹,你便永远只是妹妹。”

“‘习惯对一个人好’与‘因喜欢而对她好’,这两者间的界限其实很模糊,你又如何确定尉迟只是把我当妹妹呢?”李幼安缓缓道。

鸢也笑了:“怎么?还想说他对你的深情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这些年确实太过依赖他,有时也觉得过意不去,但我又能帮他什么呢?毕竟从小到大都是他在保护我,我能做的唯有平日里多叮嘱他保重身体,工作是做不完的。”

李幼安说着,“这次回国见他气色不错,想来是记住了我的话,我也安心了。”

她用“放在心上”来证明尉迟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鸢也嘴角的笑意淡漠。

李幼安又笑道:“如果不是我一直记得他小时候对花生过敏,那天打电话时提醒他留意,他自己都忘记了,万一不小心误食了怎么办?过敏多难受。”

鸢也蓦然一愣。

李幼安拍下图片发给尉迟的微信,尉迟收到消息时刚从车上下来,随手拿起手机浏览,未做回复,直接锁屏,抬头望向眼前的宅邸——姜府。

姜宏达闻讯赶忙出门迎接,满面堆笑:“阿迟啊,怎么突然就来了呢?没提前说一声,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尉迟语气温和:“只是想与父亲聊聊一些旧事罢了。”

虽不知他所指的旧事何事,但他肯来,姜宏达深感荣幸,低头哈腰地将他迎入府内:“鸢也没一起来吗?哎呀,我这女儿就是不懂事,过年不好好陪你,又跑去哪里玩了?”

尉迟未做回答,在他的引领下,步入客厅,宋妙云与宋鸯锦恰好不在,他们便在沙发上坐下。

姜宏达亲自接过佣人托盘中的茶杯,笑道:“不知阿迟你喜欢喝什么茶?这是朋友送的西湖龙井,应该不错,你尝尝。”

尉迟点头:“好。”

姜宏达热络地攀谈:“多亏阿迟你为姜氏担保贷款,有了这笔资金,再加上你介绍的人脉,姜氏就能渐渐重回正轨了。”

尉迟未表意见:“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父亲以后要严管姜氏,做任何决策,最好三思而后行。”

“是,是,我知道,以后我会小心的,毕竟阿迟你只会帮我这一次。”

尉迟品了一口茶。

姜宏达殷切地望着第一章风云再起

姜宏达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未曾料到多年后的今日,陈年往事竟会重提,猝不及防间,内心的波动已无法掩饰,欲盖弥彰。

“何、何来的故事?我们因儿成亲,寻常之事而已。”

“需我直言不讳吗?”尉迟的声音低沉如丝,“鸢也之名,是yuān,抑或是yuán?”

yuān还是yuán,一字之差,姓氏还是名讳,其中含义二十五载无人问津,他以为此事只有陈清婉与他知晓,未想尉迟今日竟触及此秘。

姜宏达颤抖着手捧起茶盏,手抖得茶水溢出,烫伤了他的肌肤,慌乱中放下,狼狈不堪。

尉迟凝视着他:“我想听的,是yuán背后的故事。”

李幼安等了半天,尉迟仍无回应,她微微皱眉,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尉总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却在小事上疏忽,果然还需我时刻留意。”

提及尉迟,她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即使鸢也没有回应,她也能自顾自地滔滔不绝。

鸢也岂能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暗示,尉迟忘却的事,她铭记于心,连幼时琐事都了如指掌,这份情感,他人难以企及。

她,便是那第三人。

挑衅之意太过明显,连旁观的剑术高手都感受到战火的硝烟,悄然退至一旁。

鸢也此刻关注的并非这些:“你曾提醒尉迟,他花生过敏?”

李幼安以为她提及的是自己所知而尉迟未知之事,语气中带着得意:“没错,尉迟小时候有过过敏,你不知情也很正常。”

鸢也的眼神凝聚:“尉迟前不久有过过敏,他没告诉你吗?”

李幼安一怔:“他过敏了?何时?平安夜我给伯母打电话,她也没提此事。”她疑惑道,“你哄我吧?”

鸢也并不闲得无聊,骗她这种事,她不屑为之。

从李幼安的话语中可以推断,她在平安夜之前就提醒过尉迟关于花生过敏的事。

但鸢也清楚记得,尉迟的过敏发生在圣诞当日,即是平安夜之后。

那天,她请部门同事共度圣诞下午茶,阿庭突然出现,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尉迟接走孩子。尉迟接走孩子后,又带她去了老宅,正是在那里用餐时,他发生了过敏。

其实,用餐时她已嗅出菜肴中有花生油的味道,只因其味道浓烈,但她不知尉迟对花生油过敏,故未在意。

尉父尉母或许因年岁增长,味觉衰退,未能察觉那是花生油,那么尉迟呢?他也没发现?

明知花生过敏,为何还要食用?他图谋何事?

鸢也冥思许久,才想起她与尉迟和好的契机,便是尉迟过敏后,她不得不照顾他,搬回尉家府邸后,两人才渐行渐近。

对……

就是如此。

一切豁然开朗。

整件事的真相是——

尉迟想要和好,先是在她下榻的客栈和高桥门外等候三日,见她无动于衷,便使出第二招,帮她签下了合约。见她依然不愿回尉家,便祭出第三招,在青城马场强迫她听他解释,她听后动摇,他又以第四招苦肉计,既令她心软,也为她铺路。

这个男人,算计了自己,也算计了她。

鸢也曾见识过尉迟在商场上的步步为营,未曾想在情感中亦能运用。

若非李幼安炫耀时说漏了嘴,她还被蒙在鼓里。

鸢也百感交集,一个男人为和好如此费尽心机,足见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她该暗自欣喜,然而她实在厌恶这种被算计的感觉。

李幼安见她沉默不语,心思转动,又笑道:“姜副使,你剪不剪短发?”

鸢内心烦躁,想起她这些天的模仿,忍不住讽刺:“我剪你也剪?”

李幼安竟坦然承认:“毕竟短发要许久才能蓄长,跟不上你怎么办?”

鸢也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在模仿我。”

李幼安故作惊讶:“我还以为你早看出来了。”

二人目光相触,笑容中火花四溅。

鸢也此刻的心情犹如滚烫的沸水,不断翻涌,她刻意模仿,且毫不避讳,真是……坦荡得让人反感。

鸢也收敛起多余的笑意,再看杂志上的短发造型,忽然一笑:“你选的这几个短发都很美,只是同样的事物,效果因人而异,东施效颦只会闹出笑话。”

李幼安眯起眼睛。

鸢也缓缓道:“幸好这里的发型师都是行家,让他们根据你的脸型稍作调整吧。一味模仿,失去自我,就像批量生产的廉价玩偶,毫无价值。”

她竟敢说她廉价!

李幼安的眼神瞬间冰冷,随后笑道:“姜副使听过vo和的故事吗?”

鸢也淡淡道:“略有耳闻。”

“原是美国知名的服饰品牌,vo借用了旗下几个最受欢迎的设计,号称‘致敬经典’。这举动,说得委婉是模仿,直白些便是抄袭,但这又有何妨?”

“vo在宣传上做得比出色,加之物美价廉,极具竞争优势,因此vo赚得盆满钵满。即便被控诉,也只是赔了些无关痛痒的钱。最终vo蒸蒸日上,而因连年亏损,已宣告破产。”

“讲这个故事,并非我支持vo,只想告诉姜副使一个道理——模仿虽不光彩,但只要我比你出色,我就赢了。赢了就好,我只是汲取精华,摒弃,”李幼安特意停顿,加重语气,“糟粕。”

她言她廉价,她言她糟粕,针锋相对。

鸢也示意发型师动手,发型师才胆战心惊地靠近,开始打理她的秀发。

她看向镜中的李幼安,璀璨一笑:“原来你是这般心思,从发型到衣着都在模仿我。”李幼安微微垂首,乌黑的长发如瀑,轻轻滑过粉颈,露出珍珠般的耳垂,就连那耳饰亦与鸢也一般无二。

“我这仅是顺从尉迟的心意罢了。”她如是说。

“尉迟从前钟情白清卿,如今又迷恋你,无非口味的转换,而你并非他口味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易仿即易替,你可明白?”

鸢也嗤笑:“如此说来,你倒像是杂耍团中博取目光的小丑了。”

“尉迟的喜好变迁,你却偏要极力效仿他人,美其名曰吸取精华,实则不过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期盼别人的赞赏。罢了,还是做回自己吧,我的妹妹。”

变换自我以迎合尉迟,真是别出心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