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八卦百事通,这是全国统一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便流传至整个学校。
“据高一某班同学爆料,学校里可能有精神变态!”高一届的学长趴在乔皎皎座位旁的窗台上,言之凿凿地传播着小道消息,“学校后面那块未开发区域,有学生在那发现了很多动物的尸体。”
四下哗然,心理得多扭曲才能做出这种事来。
季碧萱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干的吧,这种变态现在杀动物长大会不会杀人啊!”
手臂上不自觉地竖起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疙瘩,乔皎皎不经意地用余光瞥向池述,他正专心致志地引逗着小兔子,好像对八卦半点都不关心。
小兔子似是被惹得恼了,蹦起撞在了笼子上。
引得他一阵轻笑。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叶云禾突然对他说。
池述收回手指,直起身,目光幽幽地扫过她:“这么可爱的生物,怎么会咬人呢?”
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对话。
“这才开学第二天,学校里很多流浪猫猫、狗狗都被那变态杀了。”学长打开手机相册,将血腥的照片公布开来。
照片里的动物尸体不是被残忍肢解,就是被开膛破肚。
手机离得乔皎皎十分近,尽管真实见过人的尸体,还是难免感到身体不适。
更有不少同学都反胃地干呕。
直到老师出现,学长示意同学们噤声,飞快地溜走。
这是开学正式的第一堂课,乔皎皎却一直走神。
笼子被放在了窗沿上,小兔子正安分地啃着胡萝卜条。
注意力全被它吸引了去。
变态杀人狂都会有虐杀动物的习惯吗?
“不好好听讲吗?”池述冷不丁地问,视线却一直流转于书本和黑板之间,指尖的笔“沙沙”地书写着笔记。
他蓦地停下,斜眸望了过来,带着些无奈的意味。
乔皎皎有些怔然,她始终无法将现在的池述和心脏杀人魔彻底联系起来。
变成杀人魔,总要有些契机。
在她眼里,池述始终是个正直善良的三好学生。那么,使他坠入深渊的导火索究竟是什么?
如果她能一直守着他,是不是他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乔皎皎摇了摇头,耷拉着个脑袋。
面前是池述递过来的笔记,字迹清隽,条理清晰。
“第一堂课就落下,后面更听不懂了。”池述翻开书本找到对应知识点,贴心地给她标记了重点,“要是有什么不理解的随时找我。”
乔皎皎只觉得眼前是火星语,知识太久没进脑子,自然会有所排斥。
虽然她带着记忆回到高一,但生活也没有变得顺畅起来,反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好像是从那条莫名其妙的新闻开始,处处变得不一样了。
乔皎皎一脑袋砸进书里,问他:“池述,你觉得那个变态在学校里吗?”
“是高一新生。”
他的语气分外肯定,乔皎皎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种虐杀动物的行为一旦产生,就会像影子一样跟随一辈子。依照片里的惨烈程度来说,他肯定不止杀了这些。”
以前数不清的日子里,可能追溯到凶手小时候,因为某些原因,需要杀害动物来缓解心理压力,从而变成了扭曲的…习惯。
池述停下笔,朝她看来:“这种心理疾病,很难戒掉。随着一次次的失控、放纵,只会不断加深。”
进而成为连自己都认不出的怪物。
“所以。”在乔皎皎越发恐惧的眼神下,他蓦地一笑,“若是高年级学生或者老师,这么长时间内,不可能没有消息爆出来,就像今天这样。”
那…杀人魔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心理呢。
池述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乔皎皎突然就很疲惫。
兔子吃完胡萝卜,在太阳光的沐浴下靠着笼子睡着了。
有时候,真的分不清凶手和被害者,究竟谁才是案板上的鱼肉。
任恐惧宰割。
“池述。”乔皎皎喊他,“小兔子很可爱吧,你会好好养它的对吗?”
他已经回过头,专心写字,淡淡地应了一声。
夏日的蝉鸣恼得人无法安神,空气中满是燥热因子。
偏生下午阳光最毒辣的时候上体育课。
有几个同学为了不被暴晒,搞了张假的病假单。
乔皎皎感觉自己快被晒成人干了,分外羡慕能坐在树荫底下的同学。
其他几个她都已经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罗英昊。
这么炎热的天气,他还穿着长袖,嘴唇白的有些怖人,一脸虚弱地倚靠在树干上。
乔皎皎很后悔,睁开眼睛后第一时间就该去医院开证明的。
幸好第一节体育课,并没有很大强度的运动。站了没一会儿,便自由解散了。
池冀拉着班上几个男同学一块打篮球去了。
原先几个请病假的同学已经不见踪影,乔皎皎便和叶云禾一起坐在阴凉地看篮球比赛。
池冀几乎是单方面碾压对手,没有任何悬念的比分甩对方几条街。
又投进一个三分球,他究极做作地甩了甩刘海,朝叶云禾抛了个媚眼。
乔皎皎倍感无趣,从初中开始便看他打篮球耍帅,看了三年又三年。
面对这种油腻的行为,她已经习以为常。
裤袋里的铜板硌得她生疼。
乔皎皎摸出几枚铜板,这是小时候将她救活的道士送她的,这几年来几乎是贴身携带。
随手掷了一卦,卦象显示今日诸事不宜,恐有血光之灾。
上回算卦也算出她会死在圣诞节,可她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乔皎皎撇了撇嘴,可能她真的是个神棍。
往后靠在树干上,掏出手机刷起论坛来。
果不其然,上午学长讲完八卦后没多久,相关的贴子就发布了。
回帖率高得有些吓人,不少同学表示昨天放学后留校时听到过动物的惨叫声。
只不过学校后面那块未开发区域常年被封着,一直没人发现罢了。
几乎所有人都控诉着凶手的残暴,但却没人想过举报给老师。
乔皎皎小心翼翼将疑问发出去。
【长命百岁:为什么不告诉老师,让学校把凶手揪出来呢?】
没几秒,便有了回复。
【打饭阿姨手别抖:你是高一新生吧?那地方规定不让去,虽然没装监控,但被学校知道了肯定要吃处分的。】
怪不得,大家只敢背着老师在论坛上讨论。
乔皎皎收起手机,篮球场上的池冀已经脱去上衣,汗流浃背地奔跑着,企图吸引叶云禾的注意力。
好几个女生都在看着比赛,纷纷为池冀加油。
可叶云禾却将目光锁定在安静坐在树下,看着课本的池述。
“两兄弟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乔皎皎忍不住嘀咕出声。
“皎皎,你喜欢池述,对吗?”叶云禾收回视线,言语间带着一丝笃定。
乔皎皎的喜欢太明显了,几乎人人都知道。
叶云禾挽过她的臂弯,扯了扯笑:“别喜欢他了,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触在一块的肌肤滚烫无比,生出密密的一层细汗来。
乔皎皎眉心一跳,喉间有些干涩:“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她从来没想叶云禾会这么直接,甚至无法理解她的劝说是出于何种理由。
叶云禾嘴唇微微蠕动,低声说着什么。
下课铃声在此刻响彻整个校园,恰好掩盖过了她的声音。
池冀拽着衣服,抱着篮球往这处走来。
池述也捧着书擦过她的肩。
乔皎皎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对池述的喜欢已经超越她能控制的范围。
这份喜欢,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改变。
她很庆幸时光能够倒退,让她与池述多了密切的接触。她也相信,池述不会再成为杀人魔。
乔皎皎回到教室,发现池述并没在座位上。
下个是班主任的课,他可能去办公室了。
没等她坐下,罗英昊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乔同学,你的兔子好像不见了,不会被那个变态偷走杀了吧。”
他指着原本摆放着笼子的窗台。
不过是一节体育课的时间,好端端放在窗沿上的兔子却不见了。
罗英昊有些僵硬地古怪一笑,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涩龟裂:“池述同学好像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呢?”
正巧,池述抱着一叠卷子,从前面缓步走进来,停在他身后。
他浓眉一挑,神色平静无波澜:“你是在怀疑我吗?”
彼时上课铃响起,罗英昊似乎受了很大惊吓,猛地回头退后,生生将池冀高高堆起的课本都撞散了。
“没…没有。”
他紧咬着牙,飞快地摇着头,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
一整个下午的课,乔皎皎都心不在焉。
直至放学,全校师生都走了大半,这才心急如焚地要往封禁区域去。
池冀和叶云禾担心她会有危险,便也陪同着一起。
而池述只是单手拎着包,沉默地缓步在其后。
叶云禾时不时回头看向他,目中净是探究。
“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吧?”叶云禾再次向他询问,视线紧盯着他的右手。
池述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池冀的目光在他们中间来来回回,颇有些不满地拉着叶云禾加快脚步往前走着。
“这里还挺大的,一起找的话估摸着一个小时都不够,不如我们分开找吧。”
池冀刚来学校第一天就把学校摸了个遍。
学校越是明令禁止不让去的地方,他越是要逆着骨子去踩一踩。
眼前是一片荒地,越往深处,树木种植得越密实。
池冀指着右边:“我和阿云走右边,你们走左边。”
复又指了指中间,“这直着往前我昨天去过了,没有发现动物尸体。”
叶云禾甩开他的手,朝池述走近一步:“我还是和池述一……”
不等她说完,池冀便拽着她火急火燎地往右边树林去了,仿佛身后有恶兽追赶一般。
池述没什么情绪地盯着两人消失的背影。
他朝乔皎皎伸出右手,唇边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要牵着我吗?如果害怕的话。”
乔皎皎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包着创可贴:“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太阳渐渐落山,夜雾袭来。
树林中只有微弱的朦胧月光,不似白日的闷热,有些阴冷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池述牵着乔皎皎的手,拨开脚下半人高的杂草。
四下无声,交缠的指尖下,只能感受到微微跳动的脉搏。
“有声音,就在左前方。”池述顿住脚步,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害怕就躲我身后。”
乔皎皎其实是个怂鬼,还是个泪失禁体质。在这诡谲阴森的环境下,心口发胀,眼眶不免有些湿润。
她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没吃药。
在意识到这点后,乔皎皎手脚都有些发麻。
池述将她拽的紧些,用尽可能小的声音对她说:“要是出什么事,你记得跑。”
十指紧扣,给了乔皎皎莫大的勇气。
越是靠近,刀子没入血肉的声音就越发清晰可闻。
变态就在眼前,穿着一袭黑衣,戴着口罩鸭舌帽,隐在黑夜中不易被发现。
若不是他手中的刀隐隐反出芒光。
仔细看来,小兔子浑身是血的被扔在一堆动物尸体旁边。
乔皎皎惊恐地后退半步,半个身子隐在池述身后,强忍着恐惧打开了手机。
她想记录下那人的罪证,可天太黑,只有录音能派上用场。
脚下杂草声响,凶手扭头看过来。
他非但没有逃跑,反而饶有兴趣地直起身,举着刀子朝他们比划了一番。
像是炫耀一般,整个人猖狂得不行。
“太吵了,他们的叫声吵得我耳朵疼。”他抓起奄奄一息的兔子耳朵,放肆大笑起来:“应该趁我还有耐心的时候,乖乖待着,就像这样。”
兔子毫无生气的四肢下垂着。
凶手陡然变了语调,将刀子比在它的肚皮上:“可是它居然敢咬我,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惩罚它?”
他的声音像是故意压低,却有一丝熟悉。
“杀掉!都杀光!”他退后一步,踩在动物尸体上,近乎疯狂地高高举起了刀子。
“不要——”
乔皎皎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树上呆着的寒鸦被惊得纷纷拍着翅膀飞离。
她只看见,池述一个箭步冲上前,夺走了即将被开膛破肚的兔子。
转过身,想将兔子抛给她。
而那把明晃晃的刀子已然落下,朝着池述后背心脏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