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司衍怜所赐,栗酥喜提第二次全民瞩目。
栗酥上次成为视线焦点,还是回栗家的第一天,和栗箐打架。
因为栗箐在她娘经过时骂一句不知羞耻,她肾上腺素狂飙,跟愤怒的小鸟似的,一头把栗箐撞进湖里,双双成落汤鸡。
她被丽娘罚跪三天,发誓这辈子做善心人,尤其尊重长姐,珍惜手足情谊。
但这并不代表栗酥从此洗心革面,变成听话乖巧的小女孩。
她依旧叛逆,阳奉阴违,指东打西,绝不服从。
比如,她并不想照顾司衍怜的小命,甚至隐隐期待会不会天降报应,替她解决心中一件愁事,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当这事不存在,非常自然地我行我素。
栗酥踏上茶点楼三层,瞬间,鸦雀无声。
吵闹声归于平静,化作静默的视线,肆意打量在她身上。
珠玑门的茶点楼食物丰盛,原只有一层高,因大厨手艺颇好,很受世家少爷小姐们的喜爱,建设百年来愣是被银两越砸越高,如今足有三层。
高楼、风景、美食,因而常人满为患,乃休憩闲聊的好去处。
通常,嬉闹、高谈论阔声不绝于耳,现在几十位同门的目光扫落在她身上,充斥“羡慕”“嫉妒”“痛心疾首”“就她?凭什么!”
护花使者栗酥压力很大。
环视一圈,过道也挤满兴奋探讨“劣”字来由,抽空怒视她的同门们。
行吧,打包回去吃。
栗酥淡定下楼,最后一步台阶,台阶消失,凭空成了黑洞!
只一刹那,栗酥抓紧扶手,踉跄后退,险些堕入凭空出现的黑窟窿。
心脏砰砰直跳,浑身发冷冒汗。
惊魂未定间,一眨眼,台阶又出现了!
木阶梯坚实坚固地落在地面上,哪有什么虚空无底洞。
熙攘的茶楼谈话声如潮水般涌回耳边。
栗酥扶着栏杆的手发抖,方才那一瞬间,是幻觉?
她一抬头,大堂角落的红木桌边,司衍怜正对着她坐着,闲适摆弄茶具,似是察觉目光,他笑吟吟地看向她。
栗酥:“……”
记仇她一大早没去接他么。
栗酥心下不满,可掂量掂量武力值,算了,打又打不过。
她不解,司衍怜明明深藏不露,绝非等闲之辈,却仿佛很需要她亦步亦趋的保护。
但干饭最重要,栗酥无视司衍怜戏谑的注视,找到小二点菜。
小二一拍脑袋,“今儿真不巧,都没了!”
栗酥如遭雷劈,“全部?香芋角、白糖糕、咸水粿、马蹄糕一个都没剩?”
小二紧张搓手,“栗姑娘,我平常也给您留,但今日实在是不巧……”
一名帮仆从后厨端出木质盘,栗酥眼睁睁看着她最喜欢的四小件,一路蜿蜒送往窗边,落在司衍怜手边。
司衍怜轻轻翻阅手边册籍,墨色长发随意以红绳系起,垂落腰间,光线透窗落下,修长颈侧白皙亮眼,比桌上斑驳的光影还引人注意。
稀奇的是,司衍怜周围几桌竟是空的,她方才来时还挤满了人。
小二眼力劲极好,“哎,您瞧司公子点的都是您爱吃的,是不是招呼您过去的意思呢,连我都听说您俩……”
“为什么就他边上没人?楼上都挤得站不下。”
“啊?啊这,栗姑娘,我就一普通打杂的……”
小二被她问懵了,他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司公子一来,其他修士自行让道。
一男修正巧下楼,闻言道:“咱们灵力重,这小地方里,一不小心释放灵压,没灵根没灵脉的人哪承受得住?魅妖比普通人还脆弱,咱们靠得太近,他们会不舒服,保持点距离才好。”
栗酥不信,珠玑门里大把没资格用符箓的人,灵力能高到哪里去?不会是他单纯嫌弃你们靠近扯出来的谎吧。
男修也不多说,手掌握拳,增强灵压,忽地朝小二身上虚空挥去。
小二一开始还愣在原地,但他机灵得紧,立刻往后倒,口中“哎哟哎哟饶命饶命!”地叫起,手肘险些撞翻茶水。
“你看,普通人都承受不了,魅妖更得小心照顾。”
同门见状十分满意,随手大方地丢下两块碎银。
小二忙不迭收起,乐滋滋地回后厨帮忙。
同门仰天大笑出门去,背影都透着钱多人强的自信,栗酥想起司衍怜讥嘲的“令人发笑的自信”。
信息量不等,确实让司衍怜为所欲为,他说什么,别人就只能信什么,于无形中轻易操控。
风劲扫过,长剑落在木桌上,剑穗摇晃。
栗酥在司衍怜对面坐下,几乎同时,修长的手将茶点轻推到她面前,明明司衍怜头也没抬。
白瓷盘边的指尖白皙,光线下好似透着晶莹,堪比上好的汉白玉。
栗酥不客气地大快朵颐,顺便肆无忌惮地打量司衍怜。
魅妖喜好甜食,一个糖葫芦能骗走一个魅妖,两个糖葫芦能骗走两个,若是拿了捏成花的糖人,还能携家带口地把魅妖们一锅端走。
以前她深信不疑,现在她坚持要实践出真知。
栗酥将甜糯糕推过去,静等片刻。
遗憾的是,别说反应,司衍怜连看都不看一眼。
栗酥抓回香酥点盘子,红木桌上摆满精致茶点,碗盘如花朵层层叠开,可司衍怜只翻动书页,喝一两口茶,几乎不碰茶点。
看不透他。铡刀悬而未决,栗酥脖子痒痒的,恨不得和他打一架。
“想问什么。”
司衍怜轻抿一口茶水,薄唇沾上水光,色泽红艳诱人。
他掀了掀眼皮,漆黑眼眸里满是揶揄,“你再盯着我,过两天就有人传书信给栗家家主,恭贺栗司两家好事将近。”
栗酥险些被噎住,心想那栗箐首先就得气死,她心高气傲,必然见不得家里有人比她更拥有美艳绝色之资,还是个男人。
可一想到栗箐会黑脸又不好发作,栗酥意外的有点暗爽,心情也灿烂起来。
她咽下口中甜糕,问出最好奇的问题,“你怎么活下来的?司家不是还广发死令,誓查出真凶,以慰二少在天之灵?”
司衍怜翻一页书,声音带着慵懒,“不久前,栗炎派人拜访司家,讨要一个冰泉池,司榛没答应。”
冰泉池内藏有万年玄冰,传言光泡上三天,灵力就将大有精进。
瞄见栗酥讶异神色,司衍怜轻笑,“儿子的死亡真相与冰泉池相比……不值得一提。”
栗酥一下子明白了,广发死令是做给外人看的,面子问题,看来在寡情薄义方面,栗炎和司榛真是好基友,难怪要联姻的事提了好几年,又总是没下文,想来是利益分配不均,还没谈拢。
栗酥盯着茶碗里的嫩叶,漂浮不定,跟她的小命似的。
“你的秘密在我这里绝对安全。”
栗酥郑重说道,“我保证,如果这事捅出去,一定是栗炎告密,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不满你找他去。”
司衍怜懒懒地支着脸专注看书,闻言“唔”了一声,像是明白了,又像是随口敷衍。
栗酥有点急了,她探出身,情真意切地握上司衍怜搭在桌上的手,就像林婉觅拜托她帮忙写符箓功课时那样真诚。
“说真的,我们俩没什么矛盾,有商有量还能利益一致,我又不求冰泉池,你的小秘密也转移到栗炎身上去了,多个敌人不如交个朋友。”
纤细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温热又陌生的触感,司衍怜眉头微微皱起,薄唇紧抿,正要抽出手来,没想到栗酥更用力地握紧,力道还不小,他竟没能第一时间挣脱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