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被抓,强取豪夺,栗酥最喜欢看的小说桥段。
男主失去女主后,意识到女主才是一生最爱,偏执黑化,千里追妻,动用一切资源手段,于偏远山镇活捉落跑小甜妻,虐心虐身酱酱酿酿。
……只是吧,穿成绑走女主的炮灰,这桥段就非常不愉快了。
一缕缕青烟缥缈向上,绑架犯栗酥站在供牌前,举香敬拜。
她的相貌清丽,鹅蛋脸,水润眼眸直勾勾盯着牌上歪歪扭扭的字,眼角依稀闪烁莹润泪水。
墙上依次供奉名牌:关公、孔子、灶神、财神、锦鲤,马克思。
下面的木桌上供奉:香糖果、橙砂团、蜜雕花、莲花枣、土豆等小食。
穿书了,什么都得信。玄学科学两手抓,香火都不落。
充满对玄学神秘力量的敬重,栗酥举香各拜三下。
多多保佑啊,大反派千万别找来。
对,她穿进的小说《共望此生黄泉之下》里,手持追妻火葬场剧本的,是大反派司衍怜。
“栗姑娘,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插好香火,栗酥看向窗边,女子支着下巴,借着小方块窗柩望向蔚蓝天空,她的容貌美丽,忧郁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惊心不忍。
梦清霏,小说女主,插翅难飞的落跑小甜心。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河边的小鱼游得畅快,只有我哪儿都不能去……我保证不会让别人瞧见,半柱香就回!”
栗酥怜香惜玉,十分心疼,否决提议。
原文里,恶毒女配栗酥的手下,一时心软,放梦清霏出去。
然后她连人带老巢都被人家掀翻啦。
栗酥窗边往外看一眼,“梦姐姐,再忍忍,沉哥哥很快会来救你……我们的。”
飞鸟落于枝头,叽叽喳喳,扑闪翅膀飞走。
梦清霏微微低头,看得出难受极了。
栗酥折叠手里的符箓,算算日子,将失去记忆的梦清霏诱骗来已逾一个月。
《共望此生黄泉之下》讲的是梦清霏和沉思漪的虐恋情深。
梦清霏乃泗水宗最低阶修士,入宗后因身份卑微,安排在司衍怜身旁当侍女。
司衍怜表面对梦清霏偏爱有加,无条件温柔获取她的信任,可甜暖温意的华丽锦布揭开,底下尽是阴谋算计。
心灰意冷的金丝雀逃离牢笼,半路被栗酥截获,当作人质,威逼小说男主沉思漪与她结为道侣,不料被司衍怜先一步无情捉回。
往后虐身虐心狗血泼天,沉思漪姗姗来迟营救,两人终不敌反派作弄,故而殉情,全文be。
她要做的是改写结局。
让沉思漪先一步到来,扭转HE。
见梦清霏心情不好,栗酥收拾符箓出门,检查隐匿结界稳固性。
为全方面保障梦清霏安全,她每天三次检查符箓完整,虽然麻烦,但小说进入后半段,这是她最后的逆转机会。只要梦清霏不被司衍怜抓走,累点不算什么。
忙完回来,梦清霏坐矮凳上,摆弄小抽屉里的小玩意儿们。
手边堆叠胭脂水粉,珠翠头面,白色巾帕。
她握着木刻人偶,半巴掌大小,依稀看得出是个女相。
看梦清霏心情好上许多,栗酥主动搭话,“这些都是沉哥哥送的,他是姐姐的心上人,小木像依着姐姐的相貌刻,在泗水宗那会儿,他一有空就琢磨,有一回符箓课上掉出来,还被长老斥责,险些要不回来。”
梦清霏浅浅微笑,“难怪我看着好生眼熟。”
素丽手指抚过木偶人的轮廓,悉心珍视,如同正穿越时空与雕刻人交换指尖温度。
“这也是他赠予我的吗?”
梦清霏从珠翠头面里提起一根红绳,浓稠鲜红的细线交缠,中间绑着一个翠绿同心玉,指甲盖大小,幽幽散着灵力。
栗酥下意识摸了摸手腕,空的。
借着窗边的亮光,梦清霏细细打量,“暖玉还透着晶莹的光,金雁尘香暗风弘,红缋风紫阁秋千,真漂亮。”
栗酥低头,她的腕上本戴着根一模一样的红绳。
并未意识到栗酥不自然的沉默,梦清霏模模糊糊忆起些往事碎片,清瘦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腕上系着红绳。虔诚侍奉许久,她总是为他研墨,安静伫立一旁,看他提笔落墨,红绳上的暖玉随着提字的动作轻晃,红烛焰火跳跃,同心玉映着剔透的光。
回忆掺杂难言苦涩,莫名不愿再回想,梦清霏按下红绳,小心放回匣中。
她招呼栗酥,“给你瞧瞧,前些日子模模糊糊的,好像又记起些事来。”
梦清霏又取出一幅卷轴,语气里饱含期许,“我画得对吗?他是长这样么?若是画得不好,你藏仔细,可别告诉他。”
栗酥笑着帮忙展开画卷,“梦姐姐,平日里你总冷冷淡淡,未见你对沉哥哥这般用心,沉哥哥若知道,肯定很——”
看清画上的人,栗酥不说话了。
梦清霏轻声呢喃,“他一定是很温柔的人吧。”
细雨濛濛,墨色线条简单勾勒竹林,俊俏公子端坐石桌前,独自对弈。
可沉思漪不会下棋。
栗酥无言,即便因真相残酷而刺激到失去记忆,梦清霏仍认定司衍怜是温柔、用情至深的人。
可温柔善良分明是世人对他最大的误解。
他们轻易被温软微笑或是柔弱外表欺骗,麻痹大意,放松警惕,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机会,手起刀落,吞没势力。
忍的时候风轻云淡,狠的时候刀刃舔血。早在吞并四大家族势力,展现阴狠毒辣手段,如同淬毒的银针,隐秘而尖锐地扎进地头蛇们的七寸,毒液夺命无痕,他再笑盈盈地拿出最低的交换,狮子大开口,问他们要三分之二的好处。
栗酥深呼吸,“我再去看看符箓。”
“不是才看过?”
梦清霏抬头,门扉空荡,隐匿结界闪动淡光,微弱却充满警示,一步都不可踏出。
她低头,指尖抚摸画中人的轮廓,记忆深处仿佛涌现画面来,霏霏细雨敲打竹叶,微湿的青衫薄衣,她撑着伞着急想过去,可那人却——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画上,竹林的一撇墨点湿糊蔓延大片黑色。
梦清霏抬手擦泪,可眼泪越擦越多,好似藏着无尽委屈,怎么都流不完。
酝酿暴雨的天空,闪电划过深灰云层,割裂朵朵饱满灰云,狂风携来势不可挡之势,
换好河边最后一个符箓,栗酥怒指苍天,天杀的,沉思漪你最好是渡劫来不了,或者渡劫完飞升杀回来,她的符箓撑不了多久,再晚就全文BE。
小心绕过重重结界陷阱往回走,栗酥强迫性地回顾计划的每一个细节,确保只有沉思漪能根据她留下的线索找来。
路边低矮枝叶擦过她的脚边,发出轻微的铃铛声响,几不可闻,仿佛是错觉。
不,不对。
多次死里逃生的本能让栗酥停下步伐。
她回看四周,高树林立,郁郁葱葱,随着越发剧烈的狂风摇晃,像暴雨来临前的每一次交锋。
不对劲。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是结界裂缝的表现。
走。赶紧走。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带梦清霏逃离。
狂风呼啸耳边,栗酥赶回居处,怔怔看着眼前景象。
破碎的纸片漫天飞舞,红色血祭符号消隐,淡黄符箓褪色,落为碎片纷飞。
裂了,她的符箓,全部裂了。
背后一声划开天地的撕裂响动。
栗酥愕然转身,空中撕开巨大黑色缝隙,如垂落巨幕即将揭开神秘面纱,数米外的结界齐声断裂,巨幕拉扯开,踏出浩浩荡荡的铁骑队伍。
成排铁骑一字排开,骁勇善战的士兵们戴着黑色面具,手持银色长戟,威严神武,不怒自威。
连狂啸的风声仿佛都担惊受怕,安静下来。
屏息凝神中,铁骑缓缓让出一条道来,白色骏马载着相貌年轻的男人。
俊美男人翻身下马,绣金边锦袍,肩宽腿长,墨色长发微拂,肌肤冷白,他神态十分放松,目光落在她身上,是有点慵懒惬意的,好似踏青般悠闲自在。
强大自信来源于无人可敌的势力,司衍怜浑身上下尽是囊获滔天权势后的怡然自得,怕是短短数月,连司家老顽固都被他一一清算。
她一直知道司衍怜想要什么。
尊重、敬仰、要世人的顶礼膜拜,要众生的俯首称臣,要这世上再无一人挡在他前面,要这世间,哪怕是一朵花的凋零,都得凭他的心意而落。
这本是不可能的,可他偏逆天而行,看起来还做得挺好。
BE来得突然又彻底。
眼角瞥见一道金色,栗酥看过去,最右铁骑手里提着金色的鸟笼,纯金打造,灵力加持。
是她给司衍怜剧透剧情时,科普的金丝雀鸟笼,讥讽意味十足。
司衍怜并未看她,气定神闲地要进小屋,擦肩而过,栗酥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她低眼,咬牙,“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司衍怜垂眸,栗酥纤细的手上隐约可见斑驳淡色青痕,因中毒至深而有的死痕。
他慢条斯理地按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声音清冷好听,“你本就中鬼宗死毒,又以命做符箓画结界,最多十五日毒发。你为她打算,替她求全,可一来她不记得你,二来日后也不会感激你。”
栗酥极力稳住面部表情,扯一扯嘴角,“我没中毒……”
修长指尖微微用力,轻薄灵力传入栗酥体内,立刻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
栗酥痛得弯腰,喉里尽是血气。
司衍怜眼睛生得漂亮,眼睫毛纤长,桃花眼眸,或许是魅妖血统的缘故,让他不笑时,也自有妩媚多情的情绪在里头,仿佛含情脉脉地看人。所以哪怕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低眼看她,仿佛也藏着无尽情意。
栗酥咳出血来,握紧他的手臂,不让他再朝前一步,呛着血,“你放过她——”
司衍怜垂眸,不言。
半晌,他冷声吩咐铁骑,“把梦姑娘小心救出来。”
疼痛的泪眼朦胧中,铁骑们踩过满地符箓,轻易以长戟推开门,闯入门扉。
梦清霏完美演绎小说女主角坚持不妥协的优良品质,拼命挣扎,头发也乱了,珠钗也掉了,一手抓在铁骑面具上,指甲划出长条刮蹭声。
铁骑不敢伤她,备受折磨,“梦姑娘,冷静,不记得我们了?我们是来救您的!”
“救我?”
梦清霏惊讶,停止挣扎。
她的眼里充盈茫然困惑,环视四周,铁骑们看起来陌生又熟悉。
细雨绵绵中,她看向气场和灵力威压极强的男人,连铁骑们都不着痕迹地和他保持距离。她的脚尖不自觉朝前,重复千万遍的习惯,迫不及待要前往他身边。
她紧握袖口,硬生生忍住。
梦清霏看着弯着腰艰难呼吸,脸色苍白栗酥,又看向众星捧月般高高在上的俊美男人。
她质问:“你们是来救我的?你们是谁。”
司衍怜抬眼,唇角微扬,声音温柔,“清霏,好久不见。”
——不要相信他的话。
——信他是好人,不如信她是秦始皇。
可栗酥疼得喊不出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