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唐景云不知道的是。
正因为她如此谨慎,她的马甲直到现在都还保存的好好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即便她有些地方出现不同寻常的行为,这些人也为她找好了借口。
甚至都不用她自己费心去想。
在唐景云逛街逛得心生感慨,超脱于尘世的时候。
大元朝,温县,驿马镇大牙口子村。
迎来了一位不属于这里的高贵客人。
傍晚时分。
天上忽然一声春雷炸响,凉风起,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
不一会儿,远近的景物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了。
透着这缕缕蚕丝,世界的万物如同淡淡、蒙蒙的写意画,忽隐忽现。
渐渐地,整个天空雨雾弥漫,雨珠儿串成一个大珠帘,如烟如云地笼罩了一切。
更将不请自来大牙口子村的一行人笼罩,隐没在雨幕中。
半夜十分,寂静的村子里传来模糊而密集的狗叫声,扰得白天已经十分疲累的张小芬翻了个身。
听着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闭了闭刺痛的眼睛,正准备再次入眠。
正在此时,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瞬间将张小芬惊醒,连带着被这个世道折磨成惊弓之鸟的一屋子皆都清醒。
半响,张小芬听见住在主堂的老爷子咳嗽一声。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有什么事找别家去!”
老爷子中气十足,语气里的不善显而易见。
门外的人顿了顿,显然对打扰了这家人感到抱歉。
不一会儿,响起有礼的回应声。
“实在是抱歉,深夜上门,打扰到你们了。”
“我们是村尾唐秀才的亲戚,从京城而来,听闻唐秀才溺水身亡,夫人殉情而死,遭遇此等噩耗,恐怕两个小的无处安身,特来带两位姑娘回京。”
文绉绉的一段话听得张家人眼冒金星。
不过,大体意思是听懂了,这是来带唐景云、唐秀月两个姑娘回去享福的!
只是,这家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一家人披了衣服起来。
为以防万一,几个劳壮力人手拿了一把“武器”在手,锄头、竹棍、斧头、菜刀什么都有。
连张小芬手里都抱了根门栓。
几人来到堂屋。
三个儿子分别守在门两边,张老头子站在房间门口,几人都神情紧张,手心湿汗都捏出来了。
张老头将几个孙子孙女和老太婆赶回去,没有立即开门,而是隔着门问:“唐秀才两人二月身亡,不知郎君为何四月才收到消息?”
温县距离京城可不远,脚程快的,快马加鞭,四五天就到了,就算中间有耽搁,也不至于两个月后才来吊唁或者带人离开。
真要这样做,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雨声沙沙,一道平板的男声响起:“我家主子最初并不知唐秀才在温县,更不知他已经去世。”
“五日前,我们才收到消息,说他跟他夫人已经去了,独独留下两位姑娘,无人收养,这才快马加鞭赶来温县,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已经人去屋空了!
张小芬补充道。
现在才来有什么用?
两个小姑娘家破人亡不说,还被人退婚,就是不得已离开,恐怕也是有心人为之。
张小芬这些日子带着张家做生意,从一些小贩那里可知道不少小道消息。
李煜越这人实在是过于阴险,从父母到舅舅,一家人恶毒得脚底生疮,头顶流脓了!
但是,他们这些人也算冷眼旁观者,一样的冷心冷肺。
所以,张小芬什么也不敢说,怕负连带责任!
听着两方人马隔着一道门你来我往的交流,张小芬抱着门栓的手麻了,渐渐有些脱力。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不是张小芬的门栓落地了,她反而因为惊讶而抱得更紧了。
屋里人盯着落地的那把菜刀,无言的气息弥漫开来。
屋外也失去了动静,除了细密的雨声,再没有其他声音响起。
连张小芬都能感觉到这股凝聚的紧张,仿佛剑拔弩张的伊始,屋外的人随时能够冲进来将他们“咔咔”几刀杀个干净。
此时此刻,张家的氛围,跟唐景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便遭遇的事情,何等相像?
甚至唐景云除了对屋外歹徒的紧张、恐惧,还有来到这个世界的陌生、茫然,与恐慌。
随着气氛越发僵硬、压抑,所有张家人心里俱是一沉。
这大雨天,如果对方强闯家门,做出点什么事,张家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从先前的对话来看,外面很有可能不是一人。
张小芬心里很是后悔,之前光想着挣钱做生意,居然没想着弄出点什么东西防身。
就在张小芬握紧了门栓,准备跟张家人一起拼命的时候。
一道短促的咳嗽声掠过耳际。
方才那道平板男音在门外响起:“深夜叨扰,各位见谅。”
“既然两位唐姑娘不在大牙口子村,那我等便先离去了。”
雨声淅沥间,张小芬听见一阵轮子滑过的声音。
不像是马车,而是轮椅。
张小芬脑子里瞬间闪过之前张老头儿说过的,这个时代没有轮椅的说法。
所以,这轮子滑过的声音,究竟是不是轮椅?
不过,张小芬没有细想,只是一闪而过的一个浅淡念头,她不做木质工艺品的生意,也不懂轮椅之类的理工工艺工艺品,对这些也不关心。
唯一的念头便是,唐景云应该要幸运起来了,她家远在京城的亲戚都来找她了,绝对后半辈子吃香喝辣,一生不愁了。
看着张家其他人脸上似愁似悔的神情,张小芬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自己好像是唐秀才家两条人命换来的穿越!
所以,对方……真的不会寻仇吗?
张小芬脑袋浆糊的想着这些,手里的门栓捏得越发紧了,脸色发白。
不会吧不会吧,都带他们赚了两个月的钱了,这些人该不会还要过河拆桥,将自己推出去给人家泄愤吧?
虽然她也觉得心虚,觉得自己对不起唐家,但是,被人推出去,还是被自己的亲人推出去,这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