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沢田纲吉露出了呆滞又惊讶的表情。

而值日生则举起拳头,向我走了过来:“喂,你这家伙……”

我思考片刻,发出劝告:“千万不要变成红名。”

他愣了一下,面色涨得通红,“你是想挨揍吗?!混蛋,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说着,他加快步子走来。

我还保留着一点点人性:“在玩家面前变成红名,下场并不好。”

他不耐烦地“哈!”了一声:“我说你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在自言自语什么啊!给我滚!!”

说着,他一拳向我挥了过来!

他只是想吓唬一下我,气势汹汹,实际上拳头绵软无力,哪怕真的砸在鼻子上都不会让我鼻酸。

可是一旦先出手,就会变成红名;一旦成为红名,你的这一生就要毁了。

我伸出手,稳稳接住了他的拳头,值日生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加大了力道,却无法寸进分毫,终于意识到面前的并不是形如废柴纲一般能够随便欺负的角色,他脸色变了变,这时候已经赶鸭子上架无法更改了,他另一只手也提了起来,向我胸前捶来。

好无用的攻击。

好弱的小怪。

我沉吟片刻,抬起了脚,正中他的肚子。下一秒,值日生就像个保龄球一样沉重地飞了出去,一路撞倒桌椅板凳若干,最后在十米开外停了下来。

我必须补充一点,“十米”是因为教室的墙面离我只有十米,否则他还能飞得更远。

“……”

“月、月见同学!……他,他好像快死了啊!!”

教室里响起了沢田纲吉从胆怯变化到崩溃的声音,至于值日生,此时已经歪着头,口吐白沫地昏了过去,并没有再说话的本事。

我走上前,检查了一下,摇头:“还没死。”

“可是看起来也已经快死了啊——噫!!!他吐血了啊!!!”沢田纲吉崩溃地抓着头发冲我大喊,完全不顾我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在逃杀人犯,“是真的血啊!不是假的!”

值日生大口吐血地配合着他。

我为他的勇气折服,但也感到愧疚,毕竟这一次他不值日也得值日了。为此,我破天荒地道歉:“血迹确实有些难处理……麻烦你了。”

“不要用这么腼腆的表情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他欲哭无泪道:“而且我已经成为共犯了吗?会坐牢多少年?妈妈会担心的吧?血迹怎么处理啊?”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寻找刻入了灵魂DNA的清扫工具。我则问他:“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共犯了?”

“我……”

“………。”

他找来抹布,试图把地上磕出来的一长条血迹,因为用的力气太大,抹布和地面摩擦出莎莎的声音。他闷头工作,我原以为听不到回答了,过了几秒,却听到他低声地说着,就像是自言自语:“是为了我……才出手的吧?明明想要当个普通人……却还是站出来了。”

看来他并不是不知好歹、不懂好赖的那种怂包。

——而且,他的直觉竟意外得准确。

我要金盆洗手,我想当个普通人。这是个有些荒谬的理由,说给熟人听一定会被当成白痴,但沢田纲吉在我什么也没说的时候就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算什么?——算“普通人”间的惺惺相惜么?

因为沢田纲吉的态度,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决定送佛送到西。我从容道:“你误会了,我打他是因为他变成了红名。不是为了你。”

“……又在说奇怪的话。”

“如果你不信这个理由,那我只好开诚布公地说了。”

“……什么?”

“嗯。沢田君完全没有成为我共犯的资格呢。”

“……”

他懊恼地小声嘟哝:“太嚣张了……资格什么的——资格。”

“总之好好努力,沢田君,”我背起书包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

棕毛还挺好挼。我没忍住多来了两把。

他半跪在地上擦地,在察觉到我的动作时,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瞳如同流水的火,里面倒映着我的身影,我对着我笑了一下。

“好歹变成能当我共犯的人吧?”

“……”

他微张着嘴,发出单薄的气音,仿佛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我放下手,抬脚离开教室,留下他一个人呆愣愣地看着我的背影。

走了很远,我才听到他恍然惊醒,大喊:“等等啊!那尸体怎么办啊——?!!”

已经默认是尸体了么,沢田君。

·

是梦?

沙漠与海洋更迭流动,山的影子在城市中游行,星辰不知何时掉落在沙砾之上,黯淡成损值千倍的陨石,风化为实质的生与死,在这片土地上肆虐。

人说:

——用你的眼睛看着我

——看着我死亡

——看着我生长

——看着我的虚假,我的真实

看着我——

一片混乱的声母、韵母组合成混杂无序的歌声,上帝的钟表落在海边,折射着冰冷的命运。

我的脸颊贴上了钟表的表带,闭上眼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针的走动,震耳欲聋的顿响。幻术在我的梦中还未成型,就开始寸寸碎裂,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无奈:

“kufufufu……你的梦还是这样。”

“这是你的幻术,”我说。

“我无法迷惑你,”很难想象他会如此坦诚地承认这一点,“所以这是你的梦。”

我为他的坦诚而道谢,他却不领情,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在梦里。”

“我说的是现实。”

“喂?喂?你好,什么东西?蛋包饭?猪脚饭?……菠萝饭……我想吃菠萝饭。”

我抬起一只手,做出打电话断线的动作,喂喂地出声,已读乱回地没有做出任何答复。

他拿我没办法,又问了我什么,但幻术已经碎成残渣,烟飞云散,他的最后一句话我都没听清。

真可惜,对吧。

“……”

窗外一片明晃晃的太阳,水流一般的阳光将清晨的影子照彻,没有雨水的春天温和而可亲。

我神清气爽地起了床,把枕头下的刀片装好,抹了一把脸。

今天是周六。

而我,准备去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