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
扶冉停下了脚步，冷冷出声。
少年看她停下了脚步，苍白的薄唇扯出一抹有些牵强的笑容来——
“要救他吗？”
他开始朝着扶冉走过去。
“要护着他吗？”
刀尖就差一点就可以抵住他的胸膛了——
“要嫁给他吗？”
扶冉愣了愣，然而少年并没有停下脚步，小丫头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要放下匕首，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很快地往前迈了一步——
匕首没入他的小腹，鲜血开始涌出来……
小丫头有些慌乱地想要松开匕首，少年却低低地笑了一声，冰凉的手覆盖在她握着刀的手上，强迫她紧紧握住——
“再用点力，这种程度是死不了的……”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握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匕首完全没入少年的腹部，温热的血一瞬间涌了出来——
可是他却依旧抓着小丫头的手，血明明只是温热的，可是扶冉碰到的一瞬间却觉得十分的滚烫。
“唔……”
少年带着小丫头的手将匕首一点一点往外抽出，被反复折磨的伤口一瞬间涌出更多的血，一下子就染透了少年的玄衣——
“不，不要这样……”
扶冉心底莫名地害怕，明明眼前这个人是要来杀他们，明明眼前这个人刚刚要置王檀于死地，明明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天晚上把自己从万国寺抓走的人……
可是，她竟然会觉得有点心疼，竟然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痛苦和挣扎……
“你……是谁？”
小丫头声音有些颤抖，少年微微一愣，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松开了，随后牵着她的小手往自己的脸上带，他那赤红色的血眸中流露出一丝解脱和绝望——
玄黑面具一点点揭开，染了血的手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抹鲜红，小丫头心里期待又害怕，直到面具掉落在地上，她再也忍不住鼻间的酸涩——
“阿，阿衍……”
怎么会，怎么会是阿衍……
扶冉一下子挣脱他的手，不停地后退——
“不会的，你不会是阿衍……”
她的阿衍在皇城，她的阿衍不会对王檀下手的，这个人一定是上次那个可恶的冒牌货，一定是！
少年看着不断后退的小丫头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地撕开一道口子，他扯出一个苍白又破碎的笑容来，可是她眼中的害怕狠狠地刺痛了他——
“唔……”
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腹部的匕首被他猛地拔出来，随意地扔到一旁。
“扶冉……”
王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侧过身子将小丫头挡在身后，他看向少年的眼神透露着惊讶和不解——
“楚衍……”
“楚衍你是疯了吗？！”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好像着了魔一样，和平时的他完全变了个人……
楚衍没有说话，血蚕在他的体内汹涌地啃噬着，他仅剩的几分理智在痛苦地挣扎着，摇摇欲坠，就像王檀说的那样，他真的快要疯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做任何事情都不告诉自己，却转身就和宋瑾之，王檀一起行动……
为什么她总是说喜欢他，只喜欢他，可是对别人也一样的温柔……
为什么她要来江南找扶夜，瞒着所有人，却独独带了王檀……
为什么他醒过来后忍着极大的痛苦爬着去找商煜，却只能得知她和王檀出城了的消息……
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可以轻易地就求来他忍辱负重，深谋远虑，却求而不得的圣旨！
“为什么……”
少年驻足在原地，任由伤口的血流得汹涌，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冉儿……”
他的声音喑哑干涩，止不住地颤抖着。
扶冉愣了愣，巨大的悲伤翻涌上心头，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将她的名字喊得这样绝望又破碎，就像在沙漠里独行的人忽然决定倒掉他壶里的所有水一样……
“阿衍……”
他是真的阿衍……
“扶冉，别过去……”
小丫头从王檀身后走出来，后者却伸手拉住她——
“他现在会伤害你……”
不要过去，扶冉……
“我求你……”
“王檀。”
小丫头转过身来，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摇了摇头：“阿衍他不会的……”
少女的眼神笃定，王檀只好忍下心中的那几分私心和欲望，陡然松开了手。
似乎是没有想到扶冉会突然走过来，楚衍血红的眸子涌现出明显的慌乱，他踉跄地退后两步撞在墙面上——
“别过来了……”
他现在的身体比刚才更加难受，脑海里涌现一幕幕血腥的场面，是楚府被灭门的场景，是大火的烧灼惨杂着尸肉的腐味，是在他冰冷的刀锋下死去的灵魂的叫嚣——
他们要他赎罪……
他们要他偿命……
没有人想让他好好活下去……
眼前的景象忽然就变得模糊不清，等到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出现的全都是墨吾道和阴胜的脸——
“楚衍，你家的人都是我杀的……”
“楚衍，往后只能成为像我这样的人……”
杀了他……
杀了他啊楚衍！
一直有人在他的耳旁说话，一直有人叫他杀人，眼前是“阴胜”不断靠近的脸，他在一堆混乱的声音之中右掌缓缓凝力——
“阿衍……”
面前的少年痛苦得一只手捂住了额头，另一只手垂落在斗篷下——
“冉儿！”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后小丫头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一道掌风狠厉地扫向她刚刚要走过去的地方……
小丫头愣了愣，不敢相信地看着不远处双眸赤红的少年——
他刚刚……
是要对自己出手吗……
“还走过去，不要命了吗？”
扶夜蹙眉看着失了神的扶冉，眉眼之中尽是不悦——
“爹爹？”
小丫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另一边，尘风正抓着阴胜往这里走过来，狠狠地将身受重伤的男人丢到地上，但他身上的伤也是触目惊心……
“看什么？”
扶夜轻轻地抚摸着小丫头的脸，声音温柔又磁性——
“不认识爹爹了吗？”
“王小公子！”
余苏从巷子另一头赶过来，连忙扶着摇摇欲坠的王檀，他余光瞥到一身玄衣斗篷的少年，下意识拔出剑来——
“楚，楚衍？”
他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