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就是这样。
正经事不会有她,邪魔外道,来得比谁都快。
陈远白了一眼:“我是问,能产生什么好处?”
“哦,那应该是没什么好处的,有钱不用,存着就是一堆臭铜烂铁。”永嘉止住笑,认真回答。
陈远点头:“对,钱,不用,就是臭铜烂铁,除非熔了铸成别的东西,否则除了占地,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如果花出去呢,会有什么?”
“会有很多很多好东西啊!”
“美酒,美食,美器!”
“宝马,宝刀!”
“鲜衣怒甲!”
“……”
这个都知道。
钱是好东西,可以买到很多很多。
便是平康坊那等风流之所,只要进了,即便不摸,那也是要花钱的。
所以,包括李二李君羡,都开始抢答。
陈远笑道:“所以啊,这钱,花出去,就有了价值,可以是宝马宝刀,可以是美食美器,可以是鲜衣怒甲,等等等等。
这样,人们就享受到了钱多带来的好处,大家之所以喜欢钱,热衷于赚钱,存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但是,这只是对个人,对于个人来说,花钱,带来了丰富的物资,各种各样的享受,但是对整个国家呢?
那是不是,我花钱铸了一把宝刀,那铸刀的铁匠就因此而赚到了钱,可以养家?
然后,烧炭的人因此而卖出了木炭,采矿的人因此而卖出了矿石?
那如果我有一万贯,我都花出去,是不是,就有很多人,因此而有作工赚钱的机会,得以养家糊口?
反过来说,我有一万贯不花,你们十万贯百万贯也不花,大家都只进不出,会怎么样?”
说到这里,就停下了。
这个时候,包括在外面的郑愔姜篱都忍不住在想,如果这个世界,大家都不花钱,都只进不出,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诚然,那样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因为人要生存,就必须要花钱。
或者,以物易物。
但是,道理是没错的,一文钱,就有一文钱存在的意义,你少花一文,就意味着少一文的生产力和物资。
换句话说,存钱没错,但是存太多的钱,便意味着冻结了生产力,冻结了物资。
因为钱本质上说,代表的就是生产力与物资。
沉默良久,李二有点回过味来了:“意思就是,长安城那帮勋贵,库里存满了钱,是不利于整个国家发展的对吧?”
这话题就大了!
饶是明知道陈远不会怕,永嘉还是忍不住狂打眼色。
长乐则暗暗碰了碰陈远,示意前方有坑,别跳。
陈远可不知道李二已经动起了劫富济贫的心思,却也没细说,只笑道:“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说,做酸奶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在于从无到有缔造了一个产业。
这个产业,使得长安城的勋贵,有钱人,多了一个花钱的地方。
而这些抠出来的钱,则以收购羊奶制作酸奶的方式,到了普通老百姓手里,到了收购运输生产的人手里,到了瓷窑工人手里。
然后,拿着这些钱,大家该添衣添衣,该盖房盖房,该娶媳妇娶媳妇,有病看病,整个国家,就会变得有活力,有朝气。”
一番话,又给李二说懵了。
什么是国泰民安?
那国泰民安,不就是吃得起,穿得起,住有房,病得医吗?
可这些东西,哪一样不得花钱?
那怎么样才能让老百姓有钱呢?
过去就一直认为,老百姓穷,是天灾,是人祸,是赋税过重。
为此,还一个劲提倡节俭。
而今这一想,特么的不对呀!
钱就这么多,有那么一帮逼,日夜不停的往库里存,越存越多,那老百姓哪来的钱?
老百姓没钱,就看不起病,添不起衣,娶不上媳妇,盖不了房……
难怪最近总觉得这长安城破破烂烂,你说你们,拿钱出来把坊墙路面什么的修修也好啊!
光存有什么用?
须知,铜绿长毛!
然而事实是,哪怕身为皇帝,他其实也没法从那帮人库里抠出钱来。
总不能一句话,喂,朕要修路,你们掏钱,这样吧?
那成什么了?
他是皇帝,又不是土匪。
关键说了,人家也不干呐!
这种话,他要敢说,御史台那帮喷子肯定要疯,整个朝堂也会一团糟。
说话好使,一旦带起节奏,绝对天下大乱。
而这样一来,区区一个酸奶,还真就显得十分高明。
因为这东西,可以心甘情愿让那帮人掏钱。
一贯钱一坛那么贵,都抢着买。
这比直接开口要强多了,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皆大欢喜。
再换个角度看,这厮,当真是个人才啊!
这酸奶铺,原本是要惹出一堆乱子的,经他这么一弄,便成了彻头彻尾的大好事,明里暗里好处一大堆。
这样的人,不当官,属实可惜了。
便笑着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贤弟既如此博学多才,又有造福天下黎庶之理想,何不考虑入朝为仕,一展抱负?”
“谬赞谬赞,秦兄太高看我了,我哪来什么造福天下黎庶之理想,我就随便说说。”
陈远还是很谦虚的。
都是现代社会讲烂的东西,他还不至于那么不要脸,当成是自己的发明。
但是,他忘了说那句,都是家乡前辈的智慧,他只是搬运工……
所以,李二的理解是,随便说说就有这水准,那要认真起来,还得了?
不行不行,必须当官!
我国泰民安的理想,我一代明君的梦想,看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只是不等他开口,陈远又说道:“入朝为仕的事,晚点吧,有时候想想,去当个官也不错。
最好当个刺史,听说刺史是有兵权的,到时候我就带兵,看谁不顺眼,直接打过去,爽!”
突如其来的改口,使得长乐极不适应,心里也没来由有些恐慌。
永嘉心思却是悄悄活络起来。
李二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
一句话,不怕你官大,就怕你不肯来。
当即满酒端起:“刺史是吧?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贤弟想动了,只管说,愚兄来举荐。
来,饮胜!”
“哦,饮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