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楼出来,顾焱同贾雨村拜别。
雨村再三邀请,“顾公子,明日贾某做东道,不知可否赏脸相聚?”
“好说,再下住在隆兴客栈贾先生来寻我便是。”从丽春院出来,在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小尾巴,一路跟踪打探。
其中一人说,“回去给公子说,他们住在隆兴客栈。你们继续跟着,看这小子在扬州有没有人,有情况立即来报。”几人听了,一路装作街头闲人跟着逛。
顾焱信步在前,手中的折扇不停轻摇。这个时辰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左右,时间还早。
扬州城里到了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现在街头依然是川流不息,耳边叫卖声不绝于耳。不远处,一条菜集路口。
他眺望过去,只见在边上坐着个像乞丐又好像不是的。只因他身上穿着一套破破烂烂道士服,头发凌乱不堪。下巴处一缕胡须脏地打结,头上扎着一根破木棍。很是懒散盘腿而息,看上去四五十岁,面黄肌瘦的。在他面前铺着一张灰白破布,上面写着【一日一卦】。
顾焱指着那半乞半道的男子,“这倒有趣,扬州城连乞丐都那么狂?好好的不去乞讨,隔那摆地摊给人算卦。更奇是,一日只算一卦。”
“公子爷,这不过是讨人眼球罢了,有什么稀奇。”傅青现在还心疼逛青楼花去的五十多两银子。
两人说笑间,已经来到这疯道士面前。这人盘腿坐着,双眼紧闭,顾焱喊了几次他竟然不理。
“嘿?睡着了…”
“起来,起来我们公子问话。”傅青伸出腿,用鞋尖轻轻踢了他几脚。
“知道…”那道士眯开半只眼睛,打了一个长长哈切,将整个枯瘦如柴地身子,如同蟒蛇般扭动几番。
“你这一日算一卦,有人来吗?”顾焱见他道不道,乞不乞的样子,反正也无所事事。这才来了好奇心,只见这老道士懒洋洋眸了他一眼,痴笑道:“一日一卦,今日这卦刚满。”
“你这卦布还在地上,本公子见你在此打盹有些时辰,未见一个卦主上前。分明还没生意为何本公子来了,你就说今日一卦没了?”顾焱便觉好笑,指着他地上的破衣招牌。
老道儿慢腾腾将地上的招牌,收在手中,两手一提,抖了数回。甩在肩膀神秘笑道:“老道不才,正在等公子算卦。”
“哈哈哈,你这是耍蒙。本公子不过是好奇,何时说了要来算卦?投机取巧…”顾焱摇摇头,不过是诓骗人罢了。
他转身走了三步,老道儿摇摇头说,“公子就是来算卦的,本道从不胡言。”
“哈!有意思。”折扇拍在手掌上,有节奏地敲了三下。他还是忍不住转身回去,拿扇子指着这老道士问:“若是不灵如何?”
“尽管取走老道儿性命。”他从容面对,一笑露出满口的黄牙来。怎么看也像是骗吃骗喝的乞丐。
“那你算算,本公子。”
老道儿抬头看了看天,“公子贵不可言。”
“你这老道不是废话连篇吗,是个人也能瞧出我们公子爷是贵人。”傅青偏头对顾焱说,“公子,现在这些江湖术士,只会张口夸人,甭管你是谁。瞧你穿的体面,就说贵人,见你落魄就说必有后福。好的坏的,都能让他们说圆了去,万不可信。”
老道儿笑哈哈指着顾焱,“公子算前程,还是算婚姻大事,测字还是解字?”
顾焱故意逗趣他,蹲下身子笑道:“既然你那么灵,你说说本公子想算什么?”
老道士从怀里拿出个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似醉非醉地摇头说。
“公子既想问婚姻,又要问前程,字更是会测。”
“你这老儿又走巧了…”哈哈哈,顾焱很是得趣,“可我不会写字呢?”
“无妨口诉一样。”
“好,本公子先问前程,若是答的满意,这五两碎银子就赏你了。”从腰间茄袋里取出一枚银子,放在地面。那老道见了金银,竟似没瞧见般,一眼也没看。而是喝着酒,另只手拔了草鞋,食指在脚趾缝中揉搓。
“公子的前程还需要算吗?”
“这话何解?你算不出来吗?”顾焱更觉得这老道士有意思。
“嘿!你这乞丐也太会忽悠了,这和没算有什么区别。”傅青说着就伸手去捡地上的碎银子。
顾焱瞪了他一眼,不满啐道:“瞧你这点出息,跟老头儿抢银子?”
傅青在边上嘀咕,“咱们才从宫里出来三个月,二千两银票就只剩二百多两,爷不省着。只怕到时候,只能让当地官老爷接济。”
“胡说什么呢?爷没赚到银子,绝不会认输回宫的。”在他脑袋上敲了敲,继续将目光移到那老道士身上。
“你总不该每次都这样囫囵过去吧?”
“公子请测字。”老道士不理,一派独乐乐地模样。
“先前本公子就说了,我不会写字。”他眼睛贼溜溜转着,用扇子对着土地面狠力一划,讪笑道:“复杂的字我不会,最简单的这个一字倒是会写,就测它了。”
“公子刚才是蹲下与老儿说话,又测个一字,问了前程。敢问公子家里几个兄弟?”老道士顿了顿,将破鞋子穿好,歪斜着身子起来朝他深深一拜。
“再下排行老四。”顾焱伸出四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一生二,二生四,四生万物,一乃万物之主,所谓九九归一。”
“你说的本公子不懂?能否更清楚些?”顾焱站起身子,那老道儿原本就不高,仰头望着他笑。
“公子写了个一,先蹲后起。阁下是要后而居上,一统天下?”
“你,找死?不怕砍头吗,这种大逆不道之话也敢胡说。”傅青急眼了,这可是造反的话。这除了皇帝,谁有这能耐?
顾焱先是一愣,被这老道士吓了一跳,随后他反应过来,仰头朗笑,“哈哈哈,你算错了不准…本公子不过是一介商人子弟。”
不过还是被他吓了一跳,且说他的胞兄是太子,两兄弟关系从小就好。顾焱根本不可能抢夺储君之位,更无兴趣当皇帝,何来这说法。
老道士撇了一眼他身边的侍卫,满不在意地说,“老道不过是依着书上所说。是你们家公子算卦,公子若不犯罪,老道岂会受罪?”
“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嘛。”傅青气哼哼,就拉着顾焱离去,顾焱转身笑道,“你倒有意思,那五两银子赏你买酒喝了。”
远远地,老道起身跛着脚,一瘸一拐唱着歌。跟在顾焱身后,念:“公子生来,天赋异禀,贵不可言,天数乱也。”
傅青没由地生一肚子怨气,转身赶走他,“你少妖言惑众,疯癫癫地,也就我们公子心善,还不买酒喝去。”
“假亦真时,真亦假。假假真真…你家公子马上会有牢狱之灾。”
“嗳?你咒我们家公子呢?”傅青卷了袖子,转身就要啐。
“这神棍呢?”身后哪里还有人,早被人来人往冲散了去。
“何苦来跟一个老道士置气?”顾焱耍笑几声,打击他,“好歹也是我的近身侍卫,将来往大了走,也是个将军。不过是讨个乐子玩罢了,你还当真。”两人一路,回到客栈门口,只刚说完,抬脚间忽地背后有人大声囔道。
“就是他们,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