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当初定了三个目标,一是讨要李氏养育孩子的钱,那四百法元省着点花,足够支持到孩子长大了。江流手上还有刘主编刚刚给的二百法元,如果李氏真的是金福贵妻子,那江流不介意再给她二百法元。
第二个目标是惩戒刘主编,经过了捐厕纸事件,刘主编丢脸丢大了,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第三个目标,就是确定城北染坊是杀人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江流现在已经确定了城北染坊是凶手,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没关系,警察已经注意到了城北染坊,一旦进行审讯,他们是跑不掉的。
还有那个李氏,让江流隐隐感到不安。
从李氏找上江流,到木筏上丢尸体,再到尸体绊倒厅长、江流告诉刘主编消息、刘主编勒索佘四喜、江流与刘主编闹翻并与佘四喜联合、佘四喜从李氏手上收报纸,到最后佘四喜捐报纸羞辱刘主编,这一系列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江流的诉求已经完全达到了。
再加上,佘四喜是个土匪,不宜与其深交,是时候从这一系列的事情中脱身了。江流总感觉,自己无意间搅动了平静的水面,形成一股漩涡。在这股漩涡还没有把自己卷进去之前,自己还是早点脱身比较好。
江流对佘四喜说:“我的目标是让刘主编出洋相,以解我心头的气愤。现在,我的目标已经达到了,我也该走了。佘老板,你我有缘一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请来恩济堂门口找我,告辞了。”
说了这话,江流便离开了城北染坊。之后的几天,江流重新做回自己,悄悄注意着事情的发展。
几天后,江流为自己及时脱身的举动而感到庆幸。
刘主编那边,因为受到了屈辱,心里愤愤不平,但好在,卫生部那边还没有真的把报纸给捐出去,这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刘主编来到市政厅,见到了卫生部长,说明自己的来意,希望可以把那些报纸处理掉,不要当成厕纸捐掉。
部长哪里同意这事,他表示,报纸是佘四喜捐的,除非佘四喜后悔了,不捐了,这些报纸才不会被当成厕纸。
佘四喜与刘主编已经势同水火,哪里会同意这事情。
部长又给刘主编出了个主意,这些报纸是要当厕纸的,不如刘主编你捐一车真厕纸,用来抵消这车报纸。
刘主编大惊,卫生纸可是奢侈品,这一车厕纸,能让自己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呢。这事刘主编也不同意。
部长一伸腿,说:“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刘主编,我看你还是回家睡觉去吧。来人,送客。”
几名保安架住刘主编,把他扔出了市政厅。来到外面,刘主编小声骂了几句,无非就是些“蠢猪”、“蠢货”这样的词语。
嘴上骂着,刘主编其实心里亮堂,这部长要那卫生纸抵报纸,那是在扯淡。就算自己捐了一车卫生纸,那肥猪部长舍得捐给穷人?怕不是全运到自己家了吧?部长这是摆明了想要贿赂。
但这部长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一车卫生纸,这可让刘主编受不了。但是呢,人家部长位高权重,自己要是一个不情愿,就会被赶出来,想和部长讨价还价,也没可能。
说白了,还是自己地位低,没资格与部长谈判。
刘主编想了想,自己地位低,但可以请个地位高的人来帮忙谈判。谁地位高还闲着没事喜欢调和恩怨呢?那当然是天津卫第一大闲人,杨家的三五爷。
要是能把三五爷找上来,与部长谈判,那这一车卫生纸,说不定能变成半车,这样子,自己咬咬牙,就付钱了。
想到这一茬,刘主编就立马动身,前往杨家。
可他想不到,杨家已经有了一位客人。
三五爷住的院子,在老城区与英租界接壤处,这院子够大够气派,一共有四十多间屋子。三五爷白天在这待着处理事情,晚上就去英租界的小洋楼里睡觉。
此时,在大院的客厅里,三五爷正在与一个客人交谈,这客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佘四喜。
客厅中央放着一个太师椅,其左右两侧各排列一排椅子。在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一只卧虎,上有题词“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就好像一头猛虎偏偏蜷缩在荒凉的丘野之中,只能暗中收敛起尖牙利爪忍受屈辱等待着时机到来。此言出自《西江月·自幼曾攻经史》,宋江写的。
这句话要说在以往,可不能随便写,因为这是一首反诗。一旦写了,被人举报,那是要砍头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帝都没了,也没人管造反不造反了,三五爷不仅敢写,还敢挂在墙上。
第一次来到杨家的人,看到这虎这诗,都纷纷佩服三五爷的气魄。
此时的三五爷,正看着一封信,过了一会,他讲信放下,对坐在自己身边的佘四喜说:“扑天雕,你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没把尸体处理干净,惹得自身一身骚。”
佘四喜无奈地说:“呼保义,我只是运气背而已。我把那小旋风杀了,又绑上石头扔到了海河里,按说这天衣无缝了吧,可谁能想到,小旋风死了还作怪,绊倒了市政厅厅长,这才惹出来事。”
房间里只有他两人,而他们说的,也都是暗号。呼保义就是三五爷,“梁山”安插在天津卫的第二人。扑天雕就是佘四喜的代号,而小旋风则代表死去的城北染坊管账金福贵。
三五爷点燃蜡烛,把信烧掉,说:“那小旋风也是可笑,既然选择上梁山,就没有下山的余地。可他却想下山,还想从良,为了防止他泄露秘密,你杀了他是对的。”
佘四喜:“可惜运气背了点。”
三五爷:“事在人为,不全是运气的原因。一定是你绑在石头上的绳子没绑紧,这才让小旋风的尸体漂到了河边,绊倒了厅长。”
我在天津卫当埋尸匠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