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卖花就是卖花盆,这些花贩子的收入,基本都源于卖花盆。
老板一见江流说出了行业内幕,便说:“哎呀,原来是个行家啊。那这样,你随便给点钱,我把花给你拔出来。”
江流挑了朵小花,给了老板一些钱。江流把花放在兜里,正要离开,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声。他顺着声音一看,发现是“副爷”来了。
“副爷”是什么东西?副爷不是东西。
所谓的“副爷”,和张爷王爷不同,不是人名,而是和倒爷官爷一样,是对一种职业的称呼。
民国时期的天津卫,有很多种警察,户籍警、巡捕、交警、水警,管消防的、管片的、管车的,凡是戴大檐帽的,都是副爷。
说白了,副爷就是有一丁点权利,但又没多大权利的警察。这些副爷,虽然权利不大,但搜刮民膏民脂的水平可不低。
到了早上,副爷们一戴上大檐帽,就往早餐摊里跑。到了早餐摊,摊主还得认清楚这是哪位爷,有什么喜好。比如这姓李的矮个子副爷,不喜欢吃辣;这姓王的麻子脸副爷,不吃香菜。
搞清楚了这些,店家还要注意着副爷的举动,要是副爷看了眼包子,那就要把包子送到副爷身边。要是副爷看了眼油条,那就要把油条送过去。
副爷吃完了饭,一抹嘴,说“这账先记上”,随后就离开了。店家收不到钱,还得笑嘻嘻地说“爷您慢走,明天再来。”
等副爷走远了,店家才敢骂一句“呸,孙子”。那为何店家好好生伺候副爷呢?因为不伺候,自己的生意就做不下去。
你要是懈怠了副爷,副爷一跺脚,有的是理由整你。比如说“你家包子的肉不干净”,“你家包子有毒”,等等理由。随后,副爷就打开一笼笼包子,开始“检查”。
副爷把包子掰开,再扔到地上。包子被扔地上,你还卖给谁呢?这生意不就做不下去了吗?
副爷毁你生意,你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要是你年青火大,上头了,多说副爷几句,那就要被拉到警察局挨打了。
副爷吃了早饭,就开始瞎逛,看到那卖白菜的,就去要两颗白菜;看见了卖鱼的,就要拿两条大鱼;看见了卖西瓜的,你先别走,把这西瓜打开,我看看有没有夹带违禁物品。
所以说,这副爷就和土匪没什么区别。副爷巡街累了,就到茶馆一坐,今天喝龙井,明天喝毛尖,每天都不带重样的。茶馆老板还得好生招待,泡茶的茶叶都得是完整的,要是用碎茶叶泡茶,那副爷也不愿意。副爷不高兴了,拿着一罐茶叶,说“你这茶叶里有鸦片叶子,我要带走检查”,这就把人家的一罐茶叶孬走了。
老话说,虎皮一上身,立马称大王,你要敢“炸刺儿”,揍你没商量。这就说明了副爷的蛮横不讲理。平时副爷只算小打小闹,但一遇到红白事,才是他们发挥的时候。
遇见了红事,像新娘子出嫁。新娘子坐个大红轿子,被抬到新郎家。半路上,副爷杀过来了。
副爷上来就说:“我怀疑你轿子里有在逃的嫌疑犯,让他出来!”
这新娘子,一出娘家门,除了新郎,谁都不能看她的脸。副爷要求检查轿子,新娘就要露脸,不吉利。
愣头青会回答:“我们轿子里是新娘,不是犯人。”
要是这么说,惹恼了副爷,今天的婚礼是办不成了。老练的人不说什么,直接一个红包递过去。副爷收了红包,别说轿子里真的是新娘了,就算里面是个犯人,他也能当成新娘。
碰到红事孬钱就算了,碰见了白事,副爷也不忌讳。比方这出殡呢,孝子哭的稀里哗啦的在前面走,遇见副爷拦路了。
副爷还是那一套,说:“你这棺材里有在逃的杀人犯,打开棺材让我检查。”
孝子说:“里面躺着的不是逃犯,是我爹。”
副爷再问:“你怎么证明,你爹是你爹?”
如何证明你爹是你爹,现代社会都搞不明白的问题,那孝子怎么搞明白?
说来也简单,只要一个白红包递过去,棺材里面躺的是你儿子,都能变成你爹。
副爷就是一群雁过拔毛的人,路过煎饼果子摊,那要拿点咸菜;遇到卖鸟的,也要拔跟鸟毛玩玩;就算是碰见个拉粪的车,也要用手沾一沾,尝尝咸味。
别看副爷无法无天,但他们也有怕的。穿西装的,戴礼帽的,拄文明棍的,这些人可能是洋人的买办,不能惹;坐小轿车的,非官即富,惹不起;戴墨镜的,穿敞怀马甲的,都是些不要命的混混,不能得罪;领着小孩,穿着旗袍,挎着小包,踩着高跟鞋的,这都是富太太,也不能招惹。
比副爷狠的,比副爷有钱的,比副爷有权的,副爷都不敢惹。副爷只敢折腾下最底层的穷苦人了。
副爷横到这份上,也和当时的人有关。那时候的老百姓比较无知,不知道警察还分户籍警、巡警、消防警,只要是戴大檐帽的,都当做警察。其实,有搜查权的,只有巡警而已。
能当副爷的只有巡警,但其它警察也经常装作副爷,搜刮民财。
至于这花鸟市场,时常有权贵出没,再加上这里卖的都是花草鱼虫,猫狗家畜,捞不到什么油水,副爷们也很少来这里“巡查”。
但今天,不知从哪里来了两个副爷,对着一个路边摊嚷嚷起来。
天津人就喜欢看热闹,江流也不例外,他来到那两个副爷身边,观看起来。
副爷身前是个卖瓷器茶杯的,副爷问摊主:“老板,我怀疑你这茶杯里藏有鸦片,我要带走两个,进行检查。”
说罢,两个副爷一人一个,挑了个好看的茶杯,正要离去。
这卖茶杯的老板不高兴了,他急忙说:“二位,你们还没给钱呢?”
副爷听后,怒斥:“你这人啥意思?要什么钱?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拿走这茶杯,以此掩盖你藏鸦片的事实啊?”
我在天津卫当埋尸匠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