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了丹阳秘境开启之日。
沈星河坐在宫殿窗边,遥遥望着刚刚抵达此处的丹阳长老。
丹阳仙府如今仅余九位出窍期长老,今天共来了六人,剩下三人应该正守在本家。
丹阳秘境一向以资源丰富灵气充沛闻名崇光界,因为此,此次来碰运气的宗门世家,无论大小,皆来了不少人,一些小门小派更是倾巢出动,都想借此机会搏上一搏。
沈星河很快见那为首的丹阳长老沉声对众人道,“诸位,如今丹阳秘境开启在即,有些丑话,老夫还需有言在先。”
他明明并未刻意提高声音,但即便是坐在宫殿中的沈星河,也能清楚听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沙漠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等待那长老接下来的话。
那丹阳长老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众所周知,丹阳秘境中危机四伏,即便是我丹阳弟子,入内也往往吉凶难卜,九死一生。”
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以为那丹阳长老是在劝退他们。
沉默片刻后,人群中很快有人高呼起来,“老子不怕!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若连拼一把都不敢,老子还修个屁的真!”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很快也此起彼伏高声吼道,“我们不怕!”
那丹阳长老见此,这才捋了捋胡须,又道,“还有一事,想必大家也早有耳闻。”
“从前丹阳秘境一向只对几大宗门世家开放,秘境开启时间,也皆由我丹阳仙府决定。”
“但如今我丹阳式微,此次开放秘境,本非我仙府所愿。”
那长老虽并未指名道姓,但众人的目光还是霎时集中在乾元王朝和药王谷的队伍上。
这两方弟子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队伍中有人甚至还骄傲地扬起了头。
那长老却转而又道,“虽他人不仁,我仙府却不可不义。”
他手中很快现出一枚翠色玉牌。
“从前入丹阳秘境的弟子,皆会携带这样一枚保命玉牌。”
“生死关头只要捏碎这玉牌,便会立刻被传出秘境。”
“如今,依旧赠与各方友人。”
话音刚落,那翠色玉牌便一分为五,分别落入乾元王朝、药王谷、太一宗、万剑宗以及佛宗领队手中。
又很快变作千万块,分发给这几大宗门世家弟子。
至于其他慕名而来的人,根本连那保命玉牌的渣都没摸到。
大漠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都高声嚷嚷让丹阳仙府给所有人都发玉牌。
那丹阳长老却道,“我仙府如今,只供得起这些玉牌。”
“若各方道友对此有异议,也可选择不入秘境。”
众人闻言,顿时沉默下来,皆目光闪烁地望着四周,似乎在看是否有人真的选择离开。
冰雪宫殿内,听完全程的沈星河却忽然笑了,对君伏道,【这丹阳长老倒是有意思,就差把‘爱进进,不进滚’写脸上了。】
【但他们之前广邀修士来此的时候,可一句没提过这些。】
所以才有那么多小宗门世家甚至散修不远万里跋涉至此。
以沈星河对这修真界的了解,他可不认为,那丹阳长老的话真会令众人退缩。
他玩味地看着人群中已隐隐盯上五大宗门弟子的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丹阳仙府这是要置几大宗门弟子于死地啊。】
沈星河都能注意到的事,身为当事者的那几大宗门世家自然也都心里门儿清。
见人群隐隐已有躁动,佛宗带队的老和尚忽然高声说道,“阿弥陀佛。”
“各位施主,稍安勿躁。”
他很快对那丹阳长老道,“炎长老,不知此次秘境关闭时间为何,是否仍以半年为期?”
往年丹阳仙府每次开启都可维持半年时间,里面的弟子只要寻到出口,即使没有保命玉牌也可随时出来。
那老和尚细细把这些告知众人。
人群这才渐渐恢复平静,都看向那丹阳长老。
那丹阳长老见状,这才给了肯定的答复,“此次依旧以半年为期。”
“半年后,秘境便会彻底关闭。”
“还望各位修士量力而行,保命为上,切勿贪多。”
说完,那丹阳长老很快与其他五位长老分散各地,恰好组成一个六边形法阵,又同时向脚下的沙漠中滴了一滴血。
金黄的沙漠中,赤色光芒立时冲天而起,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待那光芒散去,众人抬头一看,才发现,半空中已现出一副巨大且瑰丽异常的虚幻之景。
“海市蜃楼?”
冰雪宫殿中,沈星河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半透明的巨幕。
那巨幕中的景色时时变幻,只片刻功夫,沈星河便看到了雪山深海,丛林荒漠。
云舒月走到他身边,也看向那已开启的秘境入口。
沈星河仰头看着他,忽然问道,“师尊,若到了半年,我们还没找到出口,还能出来吗?”
云舒月垂眸看着他。
沈星河虽然问了这个问题,面上却没有丝毫担忧之色,只眼睛亮晶晶看着他,似乎对他十分有信心。
沈星河的心音也果然如此。
沈星河:【我师尊可是化神大佬,到时候这破秘境要是真关了,君伏你说我师尊会不会徒手把这秘境拆了带我出来?】
云舒月:……
如玉的手指轻轻捏了把沈星河的脸颊。
见小孩蓦然怔住,云舒月这才收回手指,缓缓道了句,“可。”
沈星河便立时高兴起来,又在心中狂吹云舒月的彩虹屁。
沈星河已算得很好——
来此之前,师尊刚好过完今年八月十五。
距离下次七月十五,还有近一年时间。
所以,若无意外,他和师尊应该不会在丹阳秘境耽搁太久,能在明年七月十五到来前回到望月峰。
当然,就算有意外,有他陪在师尊身边,也定会牢牢护好师尊!
……
丹阳秘境既已开启,众人很快汹涌而入。
一开始,众人还想等几大宗门世家先进去,然后他们再进。
但在发现乾元王朝的人一直等在入口处,迟迟不进后,众人这才按捺不住,争先恐后飞入那虚幻之景中。
沈星河发现,虽然那丹阳长老已说过秘境中九死一生,也并未给其他人发保命玉牌,退出的人却寥寥无几。
也不知,半年后会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出这丹阳秘境。
因为不想让师尊听到那些谣言,沈星河早已做好最晚进去的打算。
一炷香后,见这大漠之上的人已越来越少,沈星河这才抓着师尊的袖口,踏出冰雪宫殿。
一出门,沈星河便看到那乾元帝子嘲风正等在此处。
见到沈星河后,嘲风立时迎了上来,轻抚折扇道,“沈公子怎出来得这样迟?”
说完,嘲风立刻注意到沈星河正攥着那师醉心的衣袖。
心中刚生出一丝不悦,嘲风的目光却立时被沈星河那玉白的手指牢牢吸引住了,忍不住在心中赞叹出声,【单看手指,都可知这沈星河未来定是一人间尤物。】
刚刚收回宫殿的云舒月忽然顿了顿,手腕一番,便又把沈星河的手拢在掌心。
嘲风便只能看到一片黑青相间的衣袖。
嘲风:……
他立时瞪了云舒月一眼。
恰好被沈星河看到。
沈星河对他翻了个白眼,刚要问嘲风是不是找抽,就被云舒月牵走了。
沈星河仰头看了看师尊,发现师尊似乎完全不在意嘲风的冒犯,虽然还有点不高兴,却还是乖乖跟着云舒月走。
在他们身后,嘲风定定望着他二人亲密无间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
云舒月很快牵着沈星河行至秘境大门前。
乾元王朝和隐仙宗众人都正等在这里。
不远处,沈星河还看到了摇光。
他略显诧异地传音给摇光,【摇光师兄,你怎么还没进去?】
见沈星河还肯叫他“摇光师兄”,依旧如从前一般,摇光心中一热,立刻回道,【沈师弟,我有事要同你说。】
众目睽睽之下,沈星河也不好与他说太久,只快速道,【等进秘境再说。】
摇光:【好。】
见他们终于来了,雾雨真人立刻上前对沈星河道,“沈师弟,这秘境中危机四伏,安全起见,沈师弟最好还是与我等同行。”
沈星河看他一眼,并未反驳,毕竟他还要引狗东西们出洞。
与此同时,嘲风也回到了乾元队伍中。
云舒月带沈星河踏入秘境前,听到嘲风对一位乾元长老传音交代,【找个机会,杀了那师醉心!】
说完,嘲风立刻也紧随他们,进入丹阳秘境中。
……
秘境之中诡谲多变,为防与师尊走散,进入秘境前,沈星河已牢牢握紧了师尊的手。
但当他穿过那半透明的秘境之门,终于站定时,却发现,自己手中已什么都没有。
沈星河心中一突,立时抬头四顾,却只看到了容烬、符熄、嘲风还有几个乾元弟子。
目之所及范围内,连师尊的影子都没有!
他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有他早在两天前,便把小青鸾分|身塞给了师尊。
想到此,沈星河立刻细细感知了一下小青鸾的位置,却只能隐约判断那里出离此地甚远,具体位置却并不分明,想来是这秘境在干扰他的判断。
沈星河立刻掏出小云朵坐骑,打算去找师尊。
小云朵却无论如何都飞不起来。
把他焦急的神色看在眼中,嘲风虽已大致猜到沈星河如此应该是因那师醉心,心中不满的同时,却又想仰天大笑——看!连老天都在帮他!
知道他厌恶那师醉心,竟直接把师醉心和沈星河分开了!
若他不能趁机把沈星河拿下,简直不配为乾元帝子!
想到此,嘲风立时对沈星河道,“沈公子,这秘境中似是禁飞。”
这事沈星河自己也看出来了。
不过就算禁飞,他也还是要去找师尊。
他不耐地“嗯”了一声,根本懒得搭理嘲风几人,大致确定了小青鸾的方向后,立刻埋头赶路。
与此同时,秘境另一端。
云舒月正垂眸安抚衣袖中躁动不安的小青鸾。
与他一同落在此处的,是花沉、泉弦以及几个散修。
花沉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师醉心。
与其他几人一样,花沉对师醉心也十分好奇。
但他却不是因为沈星河对师醉心好奇,而是因为,从见到这师醉心第一眼起,这人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这种情况花沉以前也遇到过——在见到某些极为珍贵且罕见的木系灵宝时。
一想到此,花沉再次细细打量起师醉心,想知道他身上究竟有什么宝贝。
他很快注意到,师醉心袖中似乎正有什么在微微抖动。
花沉见状,立刻上前柔声问道,“师道友,这里面是什么?”
云舒月微微顿了下。
藏于他袖中的小青鸾却已听到了花沉的声音,一时间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传音给云舒月,【师尊,您是和花沉落一起了?!】
【他就是个变|态,您离他远一点!】
说完,小青鸾立时钻出云舒月袖口,一溜烟飞到云舒月肩头,牢牢抓住云舒月的肩膀,警惕地看着正饶有兴味望过来的花沉。
身为药王谷医修,在这崇光界,极少有花沉没见过的物种。
但那刚刚飞到师醉心肩头的青蓝色鸟儿,他此前却从未见过。
花沉对未知的事物一向抱有极大热情,乍一见到这从未见过的鸟儿,立时就想上前仔细研究一下。
眼见着那死变|态瞬间凑了过来,沈星河条件反射地收紧脚趾,低喝一声,“不许过来!”
说话前,沈星河已把声线变作六七岁孩童的模样,完全没有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打算。
花沉的眼睛却越发亮了,近乎灼热地盯着小青鸾,问云舒月,“师道友,这究竟是什么灵宠,竟还会说话?!”
说完,花沉又忍不住对小青鸾伸出手。
“啪!”
涂了朱红蔻丹的漂亮手掌很快被一截黑色缎带打落,连小青鸾一根毛都没碰到。
花沉低头看了看已被抽出个血印子的手背,微微拧了下眉。
再抬头时,才见师醉心正安抚地用手指轻抚那小鸟儿的脸颊,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正淡淡看着他,冷声说道,“不可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