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各方都对云舒月师徒格外关注,宇文珏离开玉蟾宫后没多久,众人便皆已知晓云舒月师徒准备离开。
有人顿时着急起来。
泰阿宫——
万剑宗长老古莫即刻便找到柳狂澜师徒,让摇光去玉蟾宫向沈星河道歉。
还对摇光道,无论如何,都必须把沈星河哄好才行。
柳狂澜闻言,顿时拉下脸色,直接顶了回去,“要去你便自去,昨日也是你逼摇光去玉蟾宫找那沈星河道歉,结果呢?”
昨天下午摇光被沈星河赶出玉蟾宫的事,如今这太一宗内已无人不知。
古长老当然也早已知晓。
但……
“不过是让摇光受些委屈,总不能因两个小辈,影响你和望舒仙尊的情谊。”
他试图说服柳狂澜。
柳狂澜却丝毫不领情,“什么情谊?我早说过,我与云舒月不过点头之交。”
“此前他去荡剑山找我,只因他曾帮过我一次,找我还人情罢了。”
“如今人情既还,我与他已然两清。从今往后,再无任何瓜葛。”
说到这,似乎想到摇光这几日受的委屈,柳狂澜的神色顿时越发不满。
“那沈星河年纪虽小,却胆大包天,恣意妄为,屡次欺负摇光,把我与剑宗的脸面踩在脚下!”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允许摇光与他相交!”
“古长老不必多言!”
见柳狂澜满目怒色,摇光也垂首不语,根本说不通,又想到那云舒月师徒或许即刻便会离开,古长老深知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立刻自柳狂澜殿中离开,回偏殿做准备。
古长老离开后,泰阿宫主殿中一时间安静异常。
柳狂澜这才揉了揉脸,收敛好表情,看了眼明显是真十分低落的摇光,无奈叹出一口气来。
他把摇光唤到身边,问他,“说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摇光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他自储物袋中翻出沈星河送的宠物蛋,爱惜地抱在怀中摸了摸,神情低落对柳狂澜道,“师尊,我其实知道,沈师弟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
昨天摇光去玉蟾宫找沈星河时,沈星河已把自己招惹诸多是非,今后定会麻烦多多,担心牵连摇光,所以要假装与摇光作出决裂姿态的事,细细对摇光解释过。
虽然是假装,但沈星河那时也说过,若无意外,他们今后应该确实不会再有机会一起玩了。
而从古长老这几日总明里暗里打听望舒仙尊师徒的事来看,摇光知道,沈星河的担忧不无道理。
毕竟连他们万剑宗内部,都已有人企图借他师尊与望舒仙尊相识的事谋取利益,若今后他再与沈星河交好,沈星河或许也会因他而受累。
他师尊也借机做出与望舒仙尊决裂的姿态,想来也是因为此。
想到这,摇光心中顿时更难过了,只觉得,“师尊,我好弱。”
“若我再强大一些,是出窍尊者或化神大能,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与沈师弟做朋友了?”
柳狂澜闻言,心中顿时复杂难言。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想法。
但你看,即便他如今已是化神,却仍要受这世间诸多掣肘,永远不可能真正自由。
所以,最终,他也没能回答摇光这个问题。
只能告诉摇光,“那便努力变得更强。”
……
回到泰阿宫偏殿后,古莫长老立刻唤来徒弟古灵,让她随自己去玉蟾宫走一趟。
以为他是要去玉蟾宫替摇光道歉,古灵脸上顿时不太情愿,对古长老道,“师尊,您为何非要与那望舒仙尊师徒交好?”
“就算那望舒仙尊是化神大能,但他此前不过一介散修,我巍巍剑宗还怕他不成?”
古莫意味不明看她一眼,这才缓声道,“那沈星河不足双十便已结成元婴,前途不可限量。”
“你若能与他结成道侣,未来定受益匪浅。”
古灵闻言,顿时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古长老,“师尊,沈星河才十九岁,比我小那么多!”
“再说我昨天才第一次见他,感觉他就是个傲慢无礼,乳臭未干的小鬼,我才不会喜欢他!”
说完,想到古莫长老近日经常向柳狂澜师徒打听沈星河的事,或许早已有此想法,古灵立时握紧腰间长剑,一脸倔强道,“再说,我剑修靠的是手中之剑,从不是什么劳什子道侣!”
“我才不要去玉蟾宫!”
说完,古灵便一溜烟跑走了,用实际行动告诉古长老,她是真对沈星河没想法。
见他如此,古长老竟也没生气。
只觉得,古灵果然还很年轻。
年轻到,仍未认识到这崇光界的残酷。
若在万年前,古长老自然也有古灵这样的底气。
但这崇光界早已今非昔比。
不然也不会数千年来,都再无一人飞升。
虽深知“强扭的瓜不甜”,但“瓜”既已在眼前,他总还是要去试一试的。
……
片刻后,玉蟾宫主殿忽然迎来两位意外的访客——
万剑宗长老古莫,以及乾元帝子嘲风。
于玉蟾宫宫门前撞见时,这两位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也大概都猜到,他们此来玉蟾宫的目的,或许是同一件事。
虽已猜到,但这两位显然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最后,干脆一同敲响了玉蟾宫主殿的大门。
此时距离宇文珏离开,一共也没过多久。
沈星河也才刚刚复盘完毕。
修真者耳聪目明,沈星河自然一早便察觉玉蟾宫外来的是谁。
但他一时也没能想明白,这两位怎么会忽然登门造访。
因此,听到敲门声后,见两人都客客气气,明显有话要说,沈星河也不好拉下脸赶人。
他回头看了看师尊。
云舒月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漫起白雾遮住自己。
沈星河眉眼弯弯对他笑了笑,在这之后,才收敛神色,把古长老和嘲风放进来,一脸纳闷地问他们,“不知二位,所为何来?”
嘲风和古长老看了看被白雾遮挡的云舒月。
见云舒月完全没有接见他们的意思,这才又看向沈星河。
知晓他师徒二人已准备离开,时间紧迫,嘲风也不卖关子,直接对沈星河道,“沈公子,三日前,你于天权城‘生死台’上大绽光彩,令嘲风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今日得知你与仙尊即刻便要离开,嘲风一时情急,这才匆忙至此,想把自己的心意告知与你。”
说完,嘲风立刻自纳戒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玉盒。
玉盒开启后,一枚冰蓝色的万年寒灵髓正静静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万年寒灵髓,冰属仙品灵宝,片刻前沈星河刚从宇文珏那给他师尊坑了一块回来。
嘲风很快合上那玉盒,把玉盒放在桌上,向沈星河的方向推了推,而后邪魅一笑。
“灵宝赠美人。”
“小小心意,还望沈公子笑纳。”
沈星河:…………
沈星河看得出来,嘲风说这些时显然是有几分真诚的,也尽量想要表现得认真而有风度。
但他红发金眸外加略显邪肆的长相,就差把“渣男”二字写在脸上了。
只让沈星河觉得——
【我总算明白,我爹从前为什么总骂乾元帝尊是傻逼,简直像是油田成了精……】
他在心底幽幽对君伏道。
【原来油也是会遗传的啊。】
一边吐槽,他一边忍不住搓了搓元婴小人儿的手臂,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君伏只淡淡道,【小孩子不要骂人。】
沈星河顿时噎住。
不过现在也不是和君伏争辩的时候。
想到自己对外的人设,沈星河立刻自桌上拿起那玉盒,打开看了眼,而后不屑一顾把那盒子撇回嘲风怀里,“这什么破玩意儿?打发乞丐呢?我才不要。”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刚被告白的羞涩和惊讶,似乎对被人喜欢讨好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
说完,不管嘲风蓦然变黑的脸色,沈星河立刻转头看向那万剑宗长老,神色略显不耐,“古长老又是为什么来的?”
古莫现在其实已经有点后悔了——在看到沈星河完全不给那乾元帝子面子,还说那仙品灵宝是“破玩意儿”以后。
虽然昨日在那天极殿中,他已看过沈星河嚣张乖戾睚眦必报的模样,但直到亲自面对沈星河时,古莫才发现,这小子果然有让人暴跳如雷的本事。
他也这才明白,为何柳狂澜会因沈星河如此生气。
但他既已来了,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因此,古莫很快正了脸色,对沈星河道,“老夫来此,实是有事想与望舒仙尊商议。”
沈星河顿时好奇,“你找我师尊有什么事?”
想到沈星河毕竟也是当事人,又见云舒月至今仍没有动静,古莫这才斟酌着道,“实不相瞒,老夫此次前来,是想为座下弟子古灵求一道侣。”
沈星河闻言,立时怔住。
紧接着脸色大变。
“你竟然想让我师尊给你徒弟当道侣???!”
“做梦呢吧?!”
说完,沈星河手中立时现出长刀“鸾羽”,抽刀便要砍了这剑宗长老。
古长老顿时懵了。
别说他懵了,连之前被沈星河怼得脸色漆黑的嘲风都没反应过来,沈星河为何会想到那里去。
沈星河却已经气得不行。
一想到他师尊还没露面,竟然就已经有人想打他师尊的主意,还想给他师尊当道侣,沈星河真是,砍死这老头的心都有了!
然而还不待他发疯,腰上便忽然一紧,转瞬便被“蝉不知雪”拉进白雾中,牢牢捆成一团粽子。
沈星河惊愕抬头,刚想让师尊放开他,就见云舒月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沈星河顿时再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声音被师尊封住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舒月缓步走出这白雾。
【啊啊啊啊君伏!我师尊这是要做什么?!他为什么出去了?】
【他不会是真要找道侣吧?!】
【道侣有什么好的?!】
【道侣只会耽误修炼的速度!】
【我师尊将来要飞升成仙的,这古长老果然不怀好意!】
【呜呜呜师尊你千万别答应他啊啊啊!!!】
听到他歇斯底里心音的君伏:……
同样听到的云舒月:……
被沈星河吵得不行,君伏这才不得不出声提醒沈星河,【那古长老要为徒弟求的道侣,不是云舒月。】
沈星河怔住,【什么?】
【真的假的?不是我师尊还能是谁?】
君伏无奈叹气,【是你啊。】
沈星河:…………
沈星河这才终于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古长老说的话。
然后忽然想到,虽然那古长老没说是要求谁给他徒弟当道侣,但他自己才出窍后期,徒弟的修为估计更低,顶多是个元婴,修为来说,好像确实是和元婴期的他比较般配。
听到他心音中那句“般配”,云舒月的脚步忽然顿了顿,这才抬眸看向殿中二人。
嘲风和古长老却已完全怔住了。
只定定看着那自如云白雾中走出,若高山白雪,冰肌玉骨的男子,久久不能反应。
虽早已听人说过望舒仙尊雪肤花貌,容色精绝,比第一美人樊婵花更貌美,但乍一见到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古长老和嘲风还是忍不住心生感叹。
云舒月有一双极为清丽的覆雪银眸。
当被那双太过透彻的眼眸静静注视,人心中所有掩藏的黑暗和肮脏似乎都会无所遁形。
起码那一刻,嘲风脑中忽然出现许多颠鸾倒凤,巫山云雨的画面。
他的身体蓦然热了起来,某个极为尴尬的部位,也立时有了反应。
除了被云舒月蒙在雾中,什么都看不清的沈星河,这殿中的另外两人,立刻全都察觉到了。
没想到自己前脚刚对沈星河表白完,后脚就对着人家师尊“起立”,就算嘲风私生活再混乱,此时也难免尴尬,立时转过身去。
经他这么一出,那剑宗长老古莫也已回过神来,立刻对云舒月揖了一礼,“万剑宗长老古莫,见过望舒仙尊。”
云舒月却并没有与他寒暄的想法。
只径直问他,“你为徒弟所求的道侣,是星儿?”
云舒月的声音很淡,古莫一时间也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他努力说服云舒月,“万剑宗乃修真界一流宗门,我那徒儿古灵如今九百岁,已是元婴期。”
“虽比沈星河大了些,却也算门当户对。”
嘲风闻言却立刻转过身来,嗤笑道,“你这老不羞,沈公子可才十九岁,你徒弟都九百多了,你竟然好意思说只是‘大了些’!”
“沈公子的爹都没她大!”
听到这话,云舒月忽然看了他一眼。
嘲风和古长老却并未发觉。
嘲风虽是乾元帝尊之子,但他本身却只是元婴修为,按理说本不该如此与出窍后期的古长老说话。
古长老能忍沈星河,是看在云舒月的面上,此时见嘲风话说得如此难听,古长老立时也反唇相讥,“我徒儿出身名门正派,行事端方,如何也比你这‘风流不羁’的乾元帝子强!”
听出他是在讥讽自己刚才“起立”的事,想到沈星河的师尊云舒月还在这,嘲风的脸色顿时更黑,立刻又要开口与古长老吵。
身前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云舒月冷淡的声音,“聒噪。”
嘲风和古长老顿时一噎,对视一眼后,同时愤愤甩袖。
虽相看两厌,却再不敢在云舒月面前造次。
云舒月这才淡声说道,“二位的来意,我已尽皆知晓。”
“道侣之事,今后不必再谈。”
嘲风和古长老闻言,顿时怔住。
古长老立刻问道,“仙尊可是担心沈星河现在还小?”
“若是担心此事,我让灵儿再等等也……”
云舒月打断他的话,“并非如此。”
他抬眸看着殿中二人,淡淡说道,“早在星儿出生前,沈轻舟便已为他定下一道侣。”
古长老和嘲风立时怔住。
但看云舒月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会说谎之人。
更何况是在徒弟道侣这样重要的事情上。
虽遗憾沈星河小小年纪便已定下道侣,又忍不住埋怨沈轻舟不着调,但事已至此,古长老也不好再强求。
只不甘问云舒月,“不知仙羽真人为他定下的,是哪位名门仙子?”
一时间,古长老脑内飞速回忆修真界各大宗门世家,近年来都有哪些优秀的女娃。
云舒月却只冷淡回了句,“与尔等无关。”
之后,立刻把嘲风和古长老“请”出了玉蟾宫。
没想到这望舒仙尊脾性竟也如此古怪,玉蟾宫外,古长老和嘲风一时间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
送走外人后,云舒月这才散开沈星河身上的白雾,又解开他的声音,收回“蝉不知雪”。
却见沈星河面上已不见丝毫不悦之色,眉眼弯弯对他道,“师尊,您怎么会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打发他们?”
云舒月垂眸看他,“什么?”
沈星河笑嘻嘻地蹭到他身边,“就是您说我爹早给我定下道侣的事啊。”
“我爹已不在此世,他们就算想找我爹确认,也已经‘死无对证’。”
云舒月看了眼他手腕上的寒潭月魄,还有寒潭月魄中央的那颗白玉珠。
正思忖是否该告诉沈星河,他其实并未说谎。
就听小家伙又道,“这还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以后我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就把我那本不存在的‘道侣’拉出来遛遛,看谁还敢打我的主意!”
云舒月:……
最后,云舒月也没告诉沈星河真相,只无奈地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