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进玉蟾宫主殿后,甬道上,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
此次太一宗集会,修真界一流宗门、世家几乎都有收到邀请,也全数派人前来。
而今早,除佛宗圣子无垢外,乾元帝子嘲风、丹阳仙府少主炎烈、药王谷长老花容、剑宗长老古莫以及天一水阁阁主水无心,都随宇文珏来到玉蟾宫。
原本众人只是想来此看云舒月师徒的热闹,没想到,最后被看热闹的反倒成了太一掌门宇文珏。
不过,与宇文珏父子那点破事相比,众人此刻倒是都对漂亮又张扬的沈星河印象更深,也更感兴趣。
想到片刻前乾元帝子嘲风曾主动出言,为沈星河作证,丹阳仙府少主炎烈忽然对嘲风道,“嘲风帝子,若我没有记错,两天前,你与沈星河可还在凌云台有过龃龉。”
“没想到你竟如此大度,主动为沈星河开脱。”
因同为火属一流世家,丹阳仙府与乾元王朝时常会因抢夺资源而发生冲突,门下弟子大打出手之事数见不鲜,高层之间也极不对付,只堪堪维持着表面和平。
每次相见,都定会有一方主动挑起争端。
知道炎烈是故意找茬,嘲风也不恼怒,只“唰”地展开折扇,笑瞥炎烈一眼,“炎兄言重,本殿与星河明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何来龃龉之说?”
说到这,嘲风又看了眼宇文珏,轻摇折扇道,“再有,本殿也并未为星河开脱,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嘲风与沈星河两天前在凌云台发生冲突的事,在场众人对当时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两天前是嘲风第一次见到沈星河,那时他对沈星河的称呼也只是“沈修士”。
但现在,嘲风却一口一个“星河”,语气也亲近至极,竟丝毫不掩饰对沈星河的偏爱。
想到乾元帝尊焚天曾对沈轻舟一见倾心,众人再看嘲风时,都忍不住思忖,这嘲风帝子怕不是要走他爹的老路。
气氛正微妙时,隐仙宗掌门雾雨真人终于携门下弟子姗姗来迟。
“隐仙宗雾雨,见过诸位。”
他身后,几个隐仙宗弟子也不卑不亢对众人行礼。
雾雨真人虽为隐仙宗宗主,也在这次太一宗集会的受邀之列,但在场众人都清楚,若不是有化神大能云舒月在,一个刚成立不久的隐仙宗,根本连太一宗的门槛都进不来。
又见雾雨相貌平平,修为也不过元婴,众人的反应都十分冷淡。
只有太一宗宗主宇文珏应了一声,却也并未回礼,只不着痕迹看了眼雾雨真人身后的沈卓。
被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沈卓立时把头低得更深。
禹天赐虽为宇文珏之子,却是隐仙宗弟子,如今更是在隐仙宗暂居的玉蟾宫与隐仙宗另一位弟子容烬做出丑事,还闹得人尽皆知。
虽然明知道这事应是宇文珏父子算计沈星河不成,但乍一见到雾雨真人,众人还是不约而同作壁上观,想看看宇文珏会不会借此对雾雨真人发难。
宇文珏却像是完全忘记了一般,连禹天赐的名字都没与雾雨真人提。
“吱呀。”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蟾宫主殿的大门忽然开了。
那开门声明明极小,甬道上的众人却还是下意识屏住呼吸,一齐向台阶上看去。
因为大宗门世家那莫名的矜持,三天前,云舒月师徒抵达太一宗时,在场众人并未亲自出马,只纷纷派下属前去探看那望舒仙尊究竟是何模样。
后来据下属回报,云舒月冰清玉粹,雪肤花貌,容颜比之修真界第一美人樊婵花更胜一筹。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位神秘至极的化神大能,但众人心中还是不约而同对云舒月的相貌生出浓重的好奇。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看到,玉蟾宫主殿大门内飘出一片如云如絮的朦胧白雾。
曾听属下说过云舒月会用白雾遮挡身形的众人:???
见那些人纷纷怔住,甚至有人瞪大眼睛想看清白雾内的人,沈星河顿时在心中笑出声来。
【君伏,我师尊真的好好啊~。】
这次沈星河可没说不想让众人看到师尊,完全是师尊自己在出门前,用白雾遮挡住身形的。
一想到这,沈星河立刻仰头看了看白雾中的师尊,面上虽仍一脸倨傲,神魂中的元婴小人儿已经喜滋滋得不行。
听到他心中吃吃的笑声,白雾中,“蝉不知雪”很快探出头来,拍了拍沈星河的脑袋。
沈星河这才把那截“蝉不知雪”握在手心,清咳一声,骄傲脸对宇文珏道,“宇文掌门,这便是我师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对云舒月见礼。
“太一宗宇文珏,见过望舒仙尊。”
云舒月淡淡应了一声,丝毫没有与他寒暄的想法,径直向玉蟾宫外走去。
沈星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见众人并未跟上,立时好奇地回头看众人,“宇文掌门,你不是说要去紫微宫吗?”
没想到这云舒月竟也与沈星河一样,完全不把他这太一宗掌门放在眼里,宇文珏心中微沉,面上却不露分毫,立刻快步行至最前端,引众人前往紫微宫。
去往紫微宫的路上,雾雨真人率先靠近沈星河。
众人见状,立时竖起耳朵。
就听雾雨真人温声问道,“沈师弟,这两日你可是去了何处?”
这也是众人想知道的问题。
沈星河闻言却一脸莫名,“什么去了何处,我一直在玉蟾宫啊。”
雾雨:“那你可知这两日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
沈星河顿时皱起眉头,“我在玉蟾宫好好的,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失踪了?”
雾雨和众人顿时噎住,万剑宗长老古莫却忽然接过话头。
古莫人如其名,是一个看起来凶巴巴的老头子。
只见他一脸严肃对沈星河道,“是摇光。这两日他数次行色匆匆出门,被我等询问后,才告知于我,你自两日前便未回玉蟾宫。”
听他提起摇光,沈星河的脸色顿时变得臭臭的,小声嘟囔,“他竟然还知道去找我?当时他凶我时不还理直气壮么!”
嘲风立刻接道,“他为何凶你?”
沈星河对他翻了个白眼,“还不是那天你非和我竞拍宠物蛋!后来我和摇光去吃饭时,他一直说我乱花钱,说我会害他被柳前辈和我师尊骂。”
“我师尊哪有那么不讲道理!”
“再说,我明明有钱,凭什么不让我花?!”
被他骄俏又理直气壮的模样看得心中一荡,嘲风立刻软下声音哄道,“对,你有钱,自然可以随便花。”
沈星河:……
【不是,这家伙怎么感觉比前两天更油更恶心了?】
神魂中,沈星河的元婴小人儿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造反了。
正要强忍着恶心把他“失踪”两天的补丁打完,就听身前不远处的白雾中,忽然传来一声极淡的呼唤。
“星儿。”
沈星河立刻甜甜“哎”了一声,立马把嘲风和众人抛在脑后,一溜烟跑到云舒月身边。
而后,一下便被“蝉不知雪”扯进白雾中。
众人:……
好嘛,这下他们连沈星河也看不清了。
不过……
望舒仙尊如此,难道是不想让沈星河再与他们说话?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揣测起云舒月此举的用意。
不过有一件事,众人还是想明白了。
那就是,沈星河“失踪”两天的事,应该是他和摇光因赌气闹出的乌龙。
而因为想看云舒月师徒的热闹,这两天,太一宗内也确实没有任何人去玉蟾宫,告知云舒月沈星河失踪的事。
这才没人发现沈星河其实早已偷偷回了玉蟾宫。
也这才造成了今早的误会。
不过,若真是如此,禹天赐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明知道这里恐有内情,但因为紫微宫已至,众人便先把今早的事暂时搁置,专心处理洛水仙庭一事。
紫微宫位于太一宗正中央,为九九八十一宫之首,也是太一宗举办各类宗门大典的地方。
紫微宫,天极殿。
云舒月师徒一进门,便被太一宗弟子引至左首第一位。
崇光界以左为尊,除正中的掌门位外,这里实为天极殿中最高位。
因此沈星河虽不甚满意,却也没再说什么。
只在云舒月落座后,熟练地自空间中拿出各色灵果、灵食、灵茶,在云舒月面前摆了一溜,简直像是来郊游的。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神色不一。
两天前,沈星河曾在天权城口出狂言,“辱我师尊者,举世皆可杀!”
众人在得知这句话时,虽觉沈星河年少轻狂,丝毫不懂收敛为何物,却又控制不住地对云舒月生出一丝隐隐的羡慕。
尤其是身为宗门世家掌门长老的几位。
因为他们虽徒子徒孙成群,却从并未有一人如沈星河这般,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也对他们维护有加。
乾元帝子嘲风则甚是稀奇地看着沈星河在云舒月面前无比乖巧的模样,暗金竖瞳中隐隐有流光一闪而过。
嘲风的目光实在太灼热,一时间,沈星河被他看得拳头都硬了。
但紧接着,他便想起片刻前被“蝉不知雪”拉入白雾中后,师尊对他说的话。
师尊说,“那乾元帝子并非善类。”
“星儿,你莫要与他多做纠缠。”
其实若要沈星河说,今早这一撮人里,就没有一个好人,包括嘲风。
但他最听师尊的话了。
所以,最后,沈星河只乖巧对云舒月点了点头,之后便真的不再理会嘲风。
因为目光一直紧盯着沈星河,嘲风很快便发觉那漂亮又骄纵的少年,忽然对他视若无睹。
但沈星河越是如此,嘲风便越是想逗弄他。
然而几息后,嘲风眼中却猛地一痛。
他立刻捂住眼睛,眼中霎时流下两股殷红的血水。
周身也似乎被一种极为冰寒的气息锁定。
与此同时,嘲风脑中也响起一个极冷极淡的声音。
“若再看,你这双眼睛便别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