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叶玄晔稍缓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低沉。
“众爱卿,”
“边境来报,南蛮屡犯我南苍国土,我南苍将士虽骁勇善战不畏来犯,但频繁的交锋让边境的百姓深受动荡之苦,朕心甚忧,众爱卿可有什么主意平息南蛮战乱?”
他话一落,底下官员便开始窃窃私语了。
南蛮是南苍王朝周边的小国之一。
当年叶玄晔完成大一统,南蛮成为了南苍王朝的臣属国,对南苍王朝俯首称臣。
这才不过短短几年功夫,蠢蠢欲动的南蛮就已不是一次两次过来挑衅了。
只不过他们每次挑衅都以骚扰为主,从未大规模进攻,而且次次且战且败,且败且战,回回都是被收拾一顿之后再卷土重来,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异常难缠。
而百姓们渴望的是什么?无非是安居乐业,安稳太平。
像南蛮这种,一天小打,两天小闹,小打小闹再小,对百姓来说也是不胜其烦。
讨论片刻过后,主战派一马当先站出来:“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南蛮区区一个臣属国竟敢大逆不道,两次三番前来挑衅,且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枉顾臣属国本分职责,损害我南苍王朝国威,按罪当诛!臣恳请皇上派兵攻打南蛮,收其国土,扬我国威!灭之,以绝后患!”
叶玄晔听完他的激昂陈词只是点了点头,脸色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把目光移向其他官员,问道:“其它爱卿可还有什么主意?”
“……”
主战派退……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此举不妥。”
叶玄晔:“哦?”
此官为主和派。
“南蛮弹丸之地明目张胆来犯,着实该诛,但如今各地臣属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借此机会公然联合起来,到时候不可避免又是一场大战,狼烟四起必将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因此,万万不可轻易起兵,不如先离间各国,削弱其国力,事后再平南蛮乱也不迟。”
这样一听,比起主战派,这番分析显然考虑得更深远些。
不过,叶玄晔还是不满意。
“这般岂不是置南蛮边境百姓于不顾?朕身为一国之君,造福百姓乃朕之大任,连这都做不到,朕有何脸面面对南苍王朝的黎民百姓?有何脸面称为一国之君?”
“……”
主和派退……
一时间朝堂上噤若寒蝉,无人说话。
叶玄晔不禁有些动怒:“朝廷上下,文武百官,难道就没有一个能为朕分忧的吗?”
有个微弱的声音:“启禀皇上,臣有一言……”
此人许是被龙颜震怒吓到了,说话有些畏畏缩缩。
叶玄晔脸上总算好看点:“爱卿但说无妨。”
“臣听闻王爷少时骁勇无比,乃个中翘楚……”
叶玄晔挺赞同:“嗯。”
“不如……派王爷前去边境,震慑南蛮。”
叶玄晔陷入思考。
黎琼出声道:“王爷与屠镇案的关系尚未查明,此等疑点加身,怎可前去边疆?”
那官随即甩出几条理由:“边疆百姓受苦,王爷堂堂南苍男儿,保家卫国总好过关押在监。
再者,若屠镇一案真与王爷有关,王爷此去也是戴罪立功,等皇上召回,是功是过便可再行定夺,这两者并不冲突。
朝廷也可趁此时机削弱各臣属国,此乃一举三得。”
这么看来,这的确是个最优解,叶玄晔没有理由不同意。
“若阿离前去边境,南蛮以及各臣属国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阿离他自幼仁爱百姓,当个逍遥王爷或者今日的关押,其实都无疑折断了他的翅膀,倒不如放手,让他能在一方天地里尽情驰骋。”
叶玄晔眼中饱含温柔:“他能快乐,也是朕所希望看到的。”
“至于案子,等到水落石出,功过是非朕自有判断。”
这些话让人挑不出毛病。
既然皇上都开了口,文武百官自是跪地道吾皇圣明。
黎琼跪地默默无言。
恐怕到时候问题解决了,叶离初也解决了。
世人都道世事无常,他远在边疆,谁能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叶离初得知旨意的时候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有些微微的惊讶。
他若死了,死了便死了。
他若没死,到手的可是一部分兵权。
叶玄晔到底是赌?还是笃定?
*
杀生阁。
黎落没有等到叶清欢回来验收。
他白天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勾当,晚上回来之后直接回卧房休息了。
不过,没有叫她,黎落倒松了一口气,起码今晚她可以睡个好觉了。
让黎落没想到的是,不光这一晚,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叶清欢的人影。
她也是闲得,就随口问了一下每日教习她的那名女子叶清欢去哪了?
其实主要是怕叶清欢哪天突然回来找茬。
就好像你知道悬在脖子上的大刀马上就要砍下来了,可就是不知道具体是那一刻,可能是明天,或者后天?甚至可能是下一秒,等死总是让人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没趣儿,叶清欢的行踪岂是谁都能知道的?
所以她也没指望听到个什么答案,有则欢喜,无则算了。
哪知这个随口一问,偏偏叫迈进门的白慕慕听见了。
听见黎落打听叶清欢的踪影,她脸色刷地冷了,冷言道:“才几日不见,你就按耐不住了?阁主知道你这么念着他吗?”
她越来越觉得黎落跟叶清欢之间有什么,说话不自觉地带了刺。
黎落清楚跟她起冲突落不着好处,自觉地闭上嘴,却不想在白慕慕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白慕慕闷堵更甚,忍不住出言讽刺:“你日日练习这种下作媚术,是不是觉得有朝一日就能勾引到阁主了?我告诉你,收好你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就算是阁主把你带回来的,烂麻雀飞到哪里都是烂麻雀,阁主这样的人,你配不上!”
听罢,黎落第一反应只想吐槽。
人家麻雀招你惹你了?
麻雀就麻雀,还叫人家烂麻雀,麻雀同意了吗?
白慕慕见黎落始终不反驳,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提高了点声音:“你怎么不说话?”
黎落哦了一声,对她方才的话做了一番评价:“你今天的话倒挺多的,我还第一次见。”
没料到她这么说,白慕慕愣了一下,皱眉厌恶道“管你什么事!”说完转头就走了。
教习女子从白慕慕刚刚讽刺的话里琢磨出来一点猫腻,等白慕慕身影远去,她圆眼一瞪,小嘴啐了一口,操着和她细细的声音完全不符的话语:“呸,小贱蹄子,不要脸~!自己不也是想跟阁主搞到一块去吗?装什么装~!”
黎落颇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双手一把拉住黎落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用安慰的语气道:“你别听她瞎说,阁主叫你学这个是为了添些情趣呢,男人嘛,都这样,就喜欢在床上有些本事的女人,等你学好了,赢得了阁主的宠爱,气死她,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黎落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女子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用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蹭,身子若有若无地贴上来。
黎落忍不住抖了一下,连忙从她手里逃出生天。
末了,黎落又想,好吧,得原谅人家的职业习惯。
那女子把话转入正题,柔声诱骗道:“不过,黎姑娘,想得到宠爱你就得好好学呀,就这腰,得再软一点儿,手脚再灵活一点儿,眉目要再含情一点点儿,动作不要这么死板,”她来回调试着黎落的身体指导。
黎落听着她的指导点点头,面不改色:“哦。”
然后肢体依然跟上了铁板一样,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黎落学习的第一个动作是走路,到现在一直卡在走路上。
因为她腰不会扭,胯不会摆,走动的姿势不够诱人。
那女子摆弄了一番,无果。
她水汪汪的眼睛又开始蓄水,哀怨地望着黎落,可怜兮兮地轻拉她的衣袖:“黎姑娘~,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求求你啦~,你救救我,嗯?我若教不会你,阁主不会放过我的。”
黎落被她抓着袖口晃,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难道他就会放过我吗?
远在四皇子府上的叶清欢看着身体钉在墙上,奄奄一息的女人,眼里冒着一股股杀气。
这个女人是谁来着?哦,好像是个什么郡主。
他把身上的衣服系好,阴沉着一张脸:“看来对你还是太仁慈了。”
仁慈到她竟敢不怕死地潜进他洗澡的地方。
图泠被已折磨得几乎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能深一口浅一口地呼吸着,意识涣散,被钉住的肢体汩汩不断地往下淌着血液。
她不是故意的。
从赐嫁给四皇子的那天起,她就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这个人是个魔鬼,他那么可怕,她怎么可能敢去招惹他?
她只是想逃出去,她只是想活命,她只是想回到图尔身边。
可四皇子府上她熟知的地方只有那一个个用来折磨人的魔窟,她根本不知道她逃向的是什么地方。
忽然,又一支长剑穿透她的身体钉在墙壁上,图泠凄厉地惨叫了一声,疼得清醒过来。
叶清欢避过四处飞溅的血液,不悦地看了一眼掷剑过去的手下。
图泠眼睛里映入头发上还在滴水的叶清欢,她突然想起刚才她匆匆一眼中瞥见的图案。
她张了张嘴,努力让自己发出的声音连续一点,清晰一点:“火……”
“火焰……”
叶清欢脸色瞬间阴沉得滴水,他后腰右侧有个火焰模样的图案。
幸得图泠在叶清欢弄死她之前快了一步,艰难险阻地吐出煌夷皇族四个字。
叶清欢看着昏过去的女人,皱了下眉,吩咐道:“把她弄下来,找人给她治治,别让她死了,到了明天我要她能好好地把话说完整。”
他方才听得很清晰。
煌夷皇族四个字,清清楚楚。
他隐约觉得,这个女人要说的东西跟他那个没有任何记忆的母亲有关,他倒想看看,让阿嬷念念不忘的小姐到底是谁?
回到杀生阁,叶清欢想起来还没查验黎落学得怎么样了。
他下令把黎落叫过来。
“过来,”叶清欢双腿交叠,坐在王座上闲适地往后靠着:“这几天都学了什么?”
黎落穿着薄如轻纱的衣服,里面仅着一件打底的单衣,在寒风扫落叶的季节里冻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自己蜷进地缝里寻温暖。
她抖得牙齿上下磕碰着,回到:“走、走路。”
叶清欢觉得有些无聊,随口道:“走给我看看。”
无奈,黎落只能忍着冷暂时挺起来腰背。
她动作还是那么僵硬,走路的时候身子抖个不停,像个出了故障,行走功能受损的人形机器人。
叶清欢可不知道什么机器人,不过,他胳膊支在王座的扶手上,托着下巴看着她不协调的动作,有点想笑。
“没想到你还挺有给人逗乐子的天赋。”
黎落扯了扯冻僵了的嘴角,咧出来一个哭丧的笑算作回应。
她没觉得这是什么好话,她觉得叶清欢就像在说。
哎,你好像一只表演杂耍的猴子啊!
叶清欢看向她身上轻薄的纱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竟有点柔和:“走了这么久,累了吧?”
黎落忙不迭点头。
他声音愈发温柔:“我带你去沐浴,好不好?”
黎落的脚一下定在了原地,她有点拿捏不准他想干什么。
直到被他扔进殿外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如果能开口,黎落发誓,她一定要骂死叶清欢这个变态。
叶清欢好整以暇地站在岸边看着在水里扑腾挣扎的黎落,柔声问她:“乏去了没有?”
黎落在水里直呛水,根本无暇回答他。
就在她身体开始下沉,自觉自己要淹死的时候,有人把她从湖水里捞了起来。
刚一安稳地站到岸上,阿左就松了手,闪身退到一边。
黎落胳膊上没了支撑站不住,索性就往地上一跌,往外咳着呛进喉咙里的水。
叶清欢弯下腰,拨了拨她身上由于浸水紧贴在身体上的纱衣,问道:“以后听不听话?”
黎落挥掉他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愤恨地瞪着他。
叶清欢看了一眼手背上沾到的水,眼睛眯了眯,下一刻就卸了她拍他的那只胳膊。
黎落当即痛叫一声,痛苦地倒在地上,简直疼到五官扭曲。
艹,这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