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爷的声音很小，小到喃喃自语。
可典雅清幽的小别院里，只有安娜和凤九爷两个人。此时，正是艳阳高照的中午，有一些闷热，没有一点风。
所以，安娜听的很清楚。
壮士断腕、弃车保帅？
安娜表情猛地一变。
她刚张嘴，音儿还没发出，凤九爷就已经把身体置于躺椅之中，闭上了眼睛，还摆了摆手。
明显是不想再谈下去的态度。
见状，安娜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迟疑了几秒钟抓起自己的手包起身要离开。
可刚走没两步，安娜还是忍不住回头，深深的望着靠在躺椅上清瘦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有人拿我大做文章来要挟你，你也会……弃车保帅吗？把我扔出去自生自灭，保全你自己。你会吗？”
良久，安娜都没有得到那个清瘦男人的回答。正当她自嘲的摇摇头，以为自己不可能得到回答的时候，靠在躺椅上的男人，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凤九爷平静的望着头顶的葡萄架，绿茵茵的，真是生机盎然呐。
“不知道。”
“嗯？”安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两难抉择，所以我现在无法回答你。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弃车保帅的选择。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尽我所能的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不想面对这个两难的抉择，所以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在我的身上。”
安娜的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必须要承认她是松了口气儿的，因为没有听到他说出那个令自己害怕不已的答案。可他的回答，却又不是那个令她满意的，她想要听到的回答。
“你觉得权总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吗？但这样的情况，不还是发生了么。你既然现在没想好，那么就请你从现在开始认真的想一想。我等你的答案。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凤九爷缓慢的转动眼珠，一袭金色亮片连衣裙的安娜，一如既往的性感。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性感，高级的性感，一点都不情色。
会令男人趋之若鹜的向往，却不会令男人产生下流的想法。
凤九爷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他想，他还是更喜欢当年刚捡回来的那个，清纯又带着几分傻气的姑娘。尽管现在的安娜，是他一手养成，是他亲手把她养成了现在的样子。可他还是更喜欢当年那个带着几分傻气的姑娘。他也怀念那个姑娘。
重新闭上眼睛，凤九爷不再说话，晃了晃手腕。
安娜目光透着狠辣与果决，与她过分性感的气质所不相符。
“我跟权总接触不多，大部分都是你亲自接待他。但我看人，尤其是看男人，非常准。我从没有看错过任何一个男人。权总，他不是会把自己枕边的女人推出去来保全自己和事业的男人。他是会拿自己的半壁江山来保全自己枕边女人的男人。哪怕，他一点都不爱这么枕边的女人。弃车保帅，是你向叶董建议的吧？”
靠在躺椅上的凤九爷，似乎已经睡着。表情安详，嘴角还勾着浅浅的弧度。
安娜用力的捏紧了手包，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我知道是你。因为你是会弃车保帅的性格。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痛苦挣扎，你也会犹豫不决，你更会愧疚自责。可你最后还是会选择……抛弃我。哪怕要你用后半生的时间来怀念我，你依然会为了你自己，而扔掉我。”
这答案，她心中早已清楚。只是
……不甘心。
不甘心呐……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三个字，不甘心。
凤九爷睁开眼睛，却只看到那一抹妖娆的背影。
他耷拉在扶手上的手，在空气中抓了抓，似乎要抓住那决绝转身的背影。
苦笑一声儿，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彼此之间太过于了解……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配合可以很默契，但这种时候，就很令人心碎了。
是啊，安娜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会痛苦万分，可他还是会选择抛弃她来保全自己。所以，他才没有喊住她。而是任由她转身离开。
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回答了她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无法保持现状。以安娜热情而毫无保留的性格，他想要再和她保持这种暧昧却又仅此而已的关系，是再也不可能了。
他当然爱安娜了，他像是爱自己的女儿一样爱安娜，男女之爱……也有。他不否认这一点。可他……不能接受安娜。正是因为他爱安娜，他才不能把她拖入这个深渊。
……
怎么可能呢？
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躺在审讯长椅上的慕念安，面色平和，可内心却汹涌极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甚至都没有见过那个死者，她真的都不认识那个死者，她怎么可能杀了人家呢？到现在，她都被她‘杀死’的女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可……那些证据，又该怎么解释？
监控视频中的身影，就是她啊！她不可能自己认错自己吧？可她真的没有去过那个小区啊！她没有去过的地方，怎么会拍到她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慕念安感觉自己都快精神分裂了。
难不成还有一个平行世界？她在平行世界里杀了人？然后两个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世界，忽然重叠在了一起？
这也太他妈……扯淡了。像是在拍美国科幻大片。
又或者是……她真的有精神分裂，她的身体里住着好几个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在她的主人格睡着之后，冒出来杀了人？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慕念安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不然她真的会把自己给活活逼疯。
人，绝对不是她杀的。这是栽赃，是故意陷害！
她不能慌，必须要保持冷静。冷静的分析，好好的分析……找出漏洞。
不知道此刻权少霆是否已经回来。他会为了救她，扔下生意回来吗？
她不得而知。
但她确定，就算权少霆赶不回来，他也一定会命令封尧全力营救她。可她不能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什么也不做，就等着骑士来营救自己。
她要自救！
马大队一双犀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监控中的慕念安。
大屏幕被分割成了六个，从六个不同的角度，全面的监视着慕念安。
募地，马大队看到蜷缩躺着的慕念安忽然坐起身，冲着监控大声的喊了一句——
“我要见马大队！”
“哼！”马大队立刻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望着屏幕中慕念安的正脸，语气已经是胜券在握，“我就怕你不来找我。要见我，那就好办多了。”
“准备审讯！”马大队飞快的冲下属命令，“之前给慕念安看的证据，已经把慕念安的心理防线撕开了一个口子。我们抓紧时间，再接再厉，争取尽快拿到慕念安的口供！”
“是！”
“等等——”马大队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队长？”
“慕念安的心里防线非常彪悍，我们现在仅仅只是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还不足以撬开慕念安的嘴，让她认罪伏法。别忘了，慕念安的后边可是有封尧。封尧是谁，不必我再多说了吧？慕念安一定会负隅抵抗，等着封尧救她出去。你我都清楚，封尧也有这个能力把慕念安给捞出去。这样吧！”马大队打定了主意，“我来主审，你现在去请李局来！有他跟我配合，慕念安应该会有更多的漏洞。”
“可是队长……李局在省厅开会啊！你忘了，今天的会议你也应该参加的。你因为请假还被李局很批了一顿，李局罚你写的检查……我才写了一半，还差三千字呢。”
“那你就再帮李局写一份检查！然后让他立刻请假赶过来！”
“队长……别啊……我天天帮你写检查，我已经编不出来了！”
“别给我废话！写检查去。对了，再多帮我写一份检查。”
“啊？给谁的啊？为啥啊？”
“备着，迟早能用上。”
“队长……我恨你！我要辞职！我不干了！”
“好啊，先写检查再批辞职报告。”
“妈的……迟早有一天我得亲手弄死你。”
“你说什么？”
“没什么，队长，我说我现在就去写检查。”
马亮看着监控中的慕念安，冷笑的摸了摸下巴。
他在刑侦干了十五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心理素质如此强悍的女人。整整两天了，他都亲自出马了，还是一个字儿都从慕念安的嘴巴里撬不出来。
不——在他所遇到过的犯人之中，从没见过一个能比得上慕念安的心理素质。
他简直都怀疑慕念安这女人，不是金融系毕业，是他妈警校毕业的吧！
但是心理素质再强悍又能怎样？到底是比不上老猎人嘛。
老猎人马大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可他天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算是笑，也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天生凶相，莫得办法。
……
“慕念安，你要见我？我来了，说吧。”马大队走进审讯室，态度是一改往日的凶神恶煞，笑眯眯的。
落在慕念安的眼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马大队……您……吃错药了？”
“你就要跟我说这个？”马大队不在意的耸耸肩，“你先不着急跟我坦白，咱们等个人。现在还有点时间，咱们俩聊聊吧。”
慕念安抿了抿嘴唇，望了一眼正对着自己的摄像头，“马大队，你真吃错要了。要在记录之下跟我聊天？”
“按照规定，审讯必须有两人和两人以上。这不是还要等人么，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呗。我又不心虚，你心虚？”
“……你想跟我聊什么？”
“聊聊你的男朋友，封尧。”
慕念安一下子警惕了起来，她眯着杏眼：“马大队，您又对我用上刑侦手段了？您这可不是跟我闲聊，您还是在审讯我。”
“哟，反侦察意识还挺强。”马大队呵呵一笑，“这样保护你男朋友，看来你很爱他啊。诶，说说看，你跟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怎么相爱的？”
慕念安眼皮一掀，不说话了。
不是说还要等一个人么。审讯还没开始，那她干嘛要跟一个对她充满了敌意的刑侦大队长闲聊？
审讯正式开始，她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