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睡着了吗?”
权少霆的声音,从盥洗室的门外传来。
慕念安闭着眼睛……装死。
“夫人,我就在门口陪着你,不然你在浴缸里睡着的话,会昏倒。”
引自正儿八经的温泉水,泡的时间太久不但会昏倒,搞不好还会要命。
不得已,慕念安只能出声:“我没有睡着。权总,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我泡一会儿就会出来了。”
斜靠在门框上的权少霆隐了隐唇边的笑意,知道找她说什么,她才不会装死。
“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你还愿意信任么?”
“我只会给赵国强一个人弥补的机会。”慕念安一下子从浴缸里坐起来,杏眼锋利到藏有刀尖儿,“赵国强是墙头草不假,但只有赵国强勉强算是情有可原。除了他之外的人……呵。”
“夫人这是打算再给赵国强一个机会了?”
“看他的表现,赵国强可是背叛过我的人,我也不可能随便又重新信任他。但是如果他能通过我的考验……”慕念安轻轻一点脑袋,“没错,我要给赵国强一个机会。有赵国强和肖一鸣,这两个人消息互相交错,更方便我检验消息的真实性。而且赵国强一旦通过我的考验,他会比肖一鸣更忠诚——不,肖一鸣根本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肖一鸣不管选择了我和慕媛媛哪一个,另外一个都会成为他心上忘却不掉的朱砂痣。”
“夫人果然是个念旧情的人。”权少霆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慕念安拧了拧眉头,听不出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几天前,她一定会跟权少霆好好的解释,解释为何她会给赵国强一次机会。但是现在……反正她问心无愧,那就没必要解释。如果权少霆要误会,那也随便他。
本来也不是以感情为基础的婚姻,对吧?
于是,慕念安重新躺回去闭上眼睛,装死。
她的手机号十几年了一直没有变过。这是她花钱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号码,因为手机号码的后四位正好是妈妈的生日。入狱之后,只有爸爸以前的保镖,慕氏的安保部长,也就是赵国强来看过她。
“大小姐,对不起,我在法庭上做了假证。我人卑言微,就算我帮你澄清也无济于事,这根本帮不到你。真的很对不起,董事长生前对我照顾有加,可我都不敢在法庭上为他的女儿作证。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如果我敢帮你……很对不起!大小姐,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帮你托托关系,让你在监狱里过的——”
“你什么都不用帮我。不管你帮我什么,慕念媛都会以此为借口赶你出慕氏。你既然为了一家老小没有在法庭上帮我作证,那你现在也不用帮我这些。如果你真的念爸爸的恩情,你就帮我保住我的手机号码。因为这是我现在唯一仅有的。”
就是这样,她才能在入狱三年的时间内,保留下尾号是妈妈生日的手机号码。她出狱之后宁愿饿肚子,也要把饭钱拿来交话费。就是因为……这个手机号码,是她唯一没有被慕媛媛抢走的东西。
这个手机号码已经不单单是她怀念妈妈的留念,这个手机号码对她而言,又多了一层深刻的意义。
时时刻刻提醒她,她被慕媛媛抢走的东西太多,一样一样,她都得拿回来!
她唾弃赵国强的见风使舵,但她却可以理解赵国强的选择。的确,在那种情况下赵国强不能也不该帮她。如果她是赵国强,她也会在法庭上为慕媛媛做假证。
局势已经尘埃落定,就算赵国强帮她澄清,也无济于事。只有赵国强一个人帮她澄清,是远远不够的。
她念着赵国强还来看过她的情分,所以愿意给赵国强一次弥补的机会。
可这选择权,也不在她的手上,而是在赵国强自己的手上。机会,她只给一次,看赵国强自己能否把握得住。把握住了,这页翻过,前尘往事既往不咎。如果没有把握住,那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见门外没有了动静,慕念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她说不用陪着她,他还真就走掉了啊……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忒贱!
在心里没好气的骂了自己一句,慕念安从堪比游泳池的浴缸里爬了出来,胡乱的裹上了浴袍。
“……好了,就先这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慕念安怔了一下,看着权少霆神情举止明显透着慌张的挂断了电话,迟钝了三秒钟就特别自然的打了个哈欠,“权总,你也早点睡,别忙的太晚。晚安。”
权少霆的神情非常不自然,他指了指手机,“封尧。”
慕念安轻轻的笑了。
她问了吗?
如果真是封助理,他会特意解释一句?
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儿,慕念安爬上床,用被子蒙住脑袋,“权总,关灯。谢谢。”
在慕念安看不到的地方,权少霆笑的特别……腹黑!
两分狡猾、三分满足,剩下五分就是期待的戏谑。
“夫人是不是不高兴?今天对我非常冷淡。”权少霆好整以暇的眯起了那双丹凤眼,表情特别有趣味。
慕念安委屈的瘪了瘪小嘴儿,说出口的话却是轻描淡写:“没有。权总误会了,我就是太累了,想要睡觉。”
她越是口是心非,越是装作若无其事,权少霆嘴角的弧度,就越是上扬。
“好吧。”权少霆故意在语气中加上了无奈,“夫人晚安。”
关了灯,合上了房门。权少霆走了两步,绕了一圈儿,又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卧室的门口。
听到脚步声已经远了,慕念安这才猛地把蒙住脑袋的被子掀开,恶狠狠的想要骂什么,可是却悲哀的发现,她都不知道能骂什么。
人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嫁老婆指手画脚?
“啊……气死我了!”
慕念安低吼了一声儿,摊煎饼似得把自己在大床上滚来滚去。
听到卧室里的动静,腹黑的权总……笑的越发的腹黑了起来。
有点渗人的那种。
心满意足的勾起嘴角,权总刚一转身,就——顿住了。
“二叔。”小饼干面无表情的站在走廊里。用口型唤了一声儿,冲他二叔勾了勾手指,转身向他二叔的书房走去。
咋说呢?
咒怨看过没?小饼干刚才那副样子,就特别像咒怨里的小男孩……
权总没有被吓到,那真的是权总没做过亏心事,不怕半天鬼敲门。
“二叔,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像个变态一样的趴在你跟二婶婶的卧室门口?”小饼干严肃的坐在沙发上,两条小短腿……都够不到地面。
“拒绝。”权少霆两个字回答,干脆利落。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拿起刚才看了一半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就立刻丢下去接慕念安的文件,淡淡的问:“十二点了,你不用去睡觉?”
“柳姨留的作业太多,我刚刚才写完。”小饼干解释了一句,“我听到二婶婶回家的声音,想要来跟她说一声晚安。结果就看到二叔你像个变态一样,趴在卧室门上笑的很……灿烂。”
灿烂,这是在伦敦出生,在伦敦长大,几乎很少回国,对汉语仅限于会说,字还没认全的小饼干,在脑海中所能想出来最准确的形容词了。
如果小饼干的汉语再好一点,那么他一定可以找出更准确的形容。
比如,腹黑。比如,戏谑。比如……奸计得逞的洋洋得意。
“晚安。”权少霆拒绝跟饼干谈起他刚才的举动。
饼干皱了皱小眉头,:“二叔,你刚才的行为很不好。你是不是在偷偷监视二婶婶?难道你不信任二婶婶吗?”
‘啪——’的一声儿,权少霆放下手中的金色钢笔,慢条斯理的望向了自家侄子。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教训我?”
“二叔,我在家里拥有投票权和发言权。”
“我也拥有一票否决权。现在,你该去睡觉了。听懂了就乖乖过来。”
小饼干气的要命,可愣是没一点办法。
他恨一票否决权!!!
“可我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应该帮二婶婶说一句公道话的。”小饼干不死心的说道,“就算是夫妻,彼此之间也应该有合理的私人空间。二叔,你不能去窥探二婶婶的隐私。如果有什么好奇的,你可以直接去问她——”
权少霆挑眉,冲饼干勾了勾手指。
小家伙就把话憋了回去,小屁股一扭,从沙发上蹭了下去,迈着两条小粗腿饼干走到了他二叔的身边,踮起脚尖才能亲吻到坐在办公椅上的人。
那小模样儿,太萌了。
只可惜权总见的太多,已经没啥感觉了。如果给年轻的小女生们看到,肯定会哇哇尖叫,口中只喊‘萌出我一脸血啊’。
“二叔,晚安。”
权少霆也亲了亲饼干的脸颊,“晚安。”
“关门。”权少霆重新拿起钢笔,随口说了一句。
小饼干合起书房门之前,还特别认真的说道,“二叔,你必须要认识到你的行为是错误的。哪怕二婶婶是你的妻子,她也应该有自己的隐私。你不能像个变态一样趴在门上偷听偷看。”
“回去睡觉。”权少霆语气平淡,但就是透着一股子的不怒自威。
小饼干‘嗖’的一下合起房门就跑了。
扬了扬眉头,权总下意识的撇了一眼电脑屏幕中自己的倒影。
他刚才……真像个变态么?
去——小孩子懂什么,更何况是连母语都没学好的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