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天下无人能出其左【求月票求打赏】

听着女人的话,齐衡道:“知道是我后,心中欢喜?你倒还真瞧得起我。”

说着,齐衡缓缓弯下身子,一只手托起这女人的下巴,将整个脸蛋往上抬了抬。

正好借着月光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脸上那娇嫩的肌肤。

瞧着眼前这女人清秀的面孔,倒还满足自己的审美。

齐衡稍稍低下脑袋,那女人便立马紧张的闭起了眼睛。

可齐衡却只是在她身上闻了闻,一股奶香味扑面而来。

齐衡嘴角微翘。

又将女人放开。

见等不到齐衡吻上来的女人,心中略显失落。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今后跟在我身边做个丫鬟,也不算辱了你清白。”

说罢,齐衡将手中的小刀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扔,朝着外面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

从偏房中走出来的齐衡,刚一开门,便闻到了一股饭香味。

朝着院子里的厨房走去,只见一个女人正在里面忙碌着。

“你在干什么?”

听到齐衡的话,里面的女人急忙回过头来。

只见他娇嫩洁白的脸颊上,此时被木炭的碳灰抹的到处都是黑色的抹痕。

瞧着她笨拙的动作,还有一股已经焦掉的粥味,齐衡忍不住的嘴角微翘,道:“别忙活了,粥都熬焦掉了。”

听到齐衡的话,女人急忙便揭开锅盖,朝着里面看去。

正如齐衡所说,里面熬的粥都已经熬干,熬焦。

就当她看着自己一早上的劳动成果就这么完了,满脸委屈时,齐衡缓缓开口道:“走吧,跟我去吃饭,以后也不用你做饭。”

说完,便朝着朱元璋他们的院子里走去。

当齐衡走进院子时,里面的朱元璋和马秀英正在议论着齐衡这边。

打赌齐衡今天还会不会来吃早饭。

直到瞧见齐衡走进院子,二人顿时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二人脸上的笑,齐衡心知肚明,没好气的说道:“二位长辈可真是给我准备了一份惊喜啊......”

说到‘惊喜’时,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可还不等朱元璋和马秀英说什么,一旁正在欺负朱标的依然,便立马来了精神:“哥哥!什么惊喜啊!”

听着依然的话,瞧着她明亮的小眼珠子,齐衡揉了揉她的脑袋。

正要说什么时,立马发现众人的目光已经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

齐衡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女人,说道:“这不是,这就是惊喜。”

说完,不理正在憋笑的朱元璋和马秀英,自己便朝着厨房中走去。

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碗小米粥出来的齐衡,对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女人,说道:“自己去盛饭吃吧。”

听到这话,女人低着脑袋跑进了厨房。

而此时齐衡面前的马秀英却突然对齐衡说道:“军涛啊,昨晚你们玩什么了,怎么把脸还给抹成这样?”

听到这话的齐衡,眼角一抽。

“姐,你是妇道人家啊,这么说合适吗?”

马秀英却道:“不是你自己说要解放女人嘛?”

听着这姐俩的对话,一旁的朱元璋乐的合不拢嘴。

向来都是他朱元璋被马秀英‘怼’的哑口无言,如今也终于是见到别人吃瘪了。

尤其这个人还是齐衡。

就在这时,厨房里那个笨手笨脚的女人终于走了出来。

齐衡看了眼后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倒是朱元璋和马秀英则一直盯着对方。

还有依然,小眼睛好奇的上下打量这个第一次见到的漂亮大姐姐。

看着她那笨手笨脚的模样,时不时还发愁的皱皱鼻子。

模样十分可爱。

与此同时。

金陵城内。

一队队的官兵在城中各处奔走。

那些曾经被义军士兵们抢夺的财物,正在被士兵们挨家挨户的归还。

同时,一名名的士兵也在将昨日朱元璋颁布的条例传达到了这些豪绅财主们的耳中。

“帅府有令!”

“从今儿起,五州八府的三十三县,所有世家名门,士绅财主与百姓同等,任何将士不得有丝毫侵犯。”

“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听着这些话从将士们的口中说出,这些被欺压了三年之久的财主士绅们,一个个惊喜的说道:“天呐!真是变了!上天有眼,苍天有福啊!”

就在这时,对面的士兵却说道:“还有一件事要麻烦老爷一回。”

面前的财主忙陪着笑,说道:“您说,您说。”

将士道:“大帅有请所有士绅到城台一会。”

面对将士脸上的笑,士绅却好似在这段时间吓破了胆似的,说道:“多谢,多谢。”

“可我重病在身,连动弹一下都难呀!”

瞧着士绅这推脱之词,将士却说道:“您别怕,不会有事的。”

可士绅着实是被欺负的太惨了,几次三番的推脱。

见此,将士脸色一变:“不行!非去不可,若你不能走路,我们就用轿子抬你去!”

说着,便将这士绅抬上了轿子,朝着城头上而去。

像此刻这般情景,在城中的四处都在上演。

大帅府中。

吃过早饭后的朱元璋和齐衡,也在玩笑之后收敛了笑意,朝着城楼上而去。

不仅是他们,马秀英此刻也一改往日居家妇人的形象,开始带着士兵在城中的各处找到那些被强抢过去的民妇。

在将她们救出来的同时,还各自补偿银两。

城头上。

随着城头上大礼的消息在城内传开,无数城中的百姓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开始朝着这里赶来,想要看看热闹。

城楼阶梯上。

两侧各自站着一排的士兵,随着一名名将领登上城楼,士兵们纷纷高声喊道:“汤将军到!”

“徐将军到!”

“常将军到!”

“甲字营正副统领到!”

“...........”

随着军中的大小将领们一个个按照朱元璋的命令赶到城头上,那些从城内四处召集而来的财主士绅们,也都一个个在士兵的指引下,登上了城楼。

看着这四周一个个带着刀兵的将士们,心中紧张到不行。

这年月,谁知道什么时候这祸事就会落到自己的身上。

就当这参加大礼的所有‘观众们’都赶到现场时。

朱元璋与齐衡也随之赶了过来。

两侧的士兵当即喊道:“虎威大元帅,朱帅到!”

“虎威大将军,齐将军到!”

伴随着他们登上城楼,这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们的身上。

城楼的两侧,军旗迎风飘荡着。

城楼的中央,一座座断头台摆在中央。

身边的行刑手们,个个绑着红色的头巾,坦胸露乳。

手中的大刀,也是磨的锋利无比,摄人心魄。

伴随着朱元璋和齐衡的到来,原本还吵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站在城楼的高台之上,身穿铠甲的朱元璋,一脸严肃的转过头来,对着在场的,以及城楼下的百姓们说道:“前些日子,百姓们受惊了。”

“受委屈了!”

“元璋在这里代表数十万义军,给百姓们致歉,谢罪了!”

说着,便率先朝着四周的百姓们躬身行礼。

一旁的所有人,也都跟着朱元璋的动作,朝着四周躬身而拜。

看着朱元璋等人的动作,在场的所有百姓们纷纷又开始了议论。

而在拜过四周的百姓后,朱元璋身边的汤和,当即高声喊道:“带邢犯!”

一声令下,城楼另外一边的士兵们,顿时押送着朱勇等人来到了城楼的中央。

随着朱勇等人朝着这边走来,所有将士们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要知道,这些人之前还都是军中的新贵,而如今却被麻绳五花大绑着走来。

那些曾经认识或者听过朱勇名字的将士们,瞧着这一幕不敢有一秒钟的分神。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朱勇等人在经过这两天的等待后,似乎也清楚了他们接下来的结果。

意外的没有了往日的胆寒,面对众人的目光,挺直了腰板,朝着这里走来。

看到这一幕的朱元璋,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这朱勇虽然只是他的义子,可却是他在军中的心腹所在。

正是因为有这些义子义侄在,他在军中的掌控力才可以达到如今的地步。

也是军中的中坚力量。

这朱勇向来作战勇猛,在战场上悍不畏死。

可如今,自己却不得不拿他开刀。

在场当中心生不忍的,又何止朱元璋一人。

徐达、常遇春,哪怕是邓友德等人,都是不忍继续看下去。

可当朱勇等人来到面前时,朱元璋却脸色一正,当即说道:“监执官。”

“末将在!”汤和道。

“行刑!”

“是!”

说完,汤和对着下方当即喊道:“将他们的出身履历,功劳罪行,公之于众!”

“遵令!”

随即,下方的一名年轻将领便手拿宣纸,按照上面的内容高声宣读道:“镖旗将军朱勇,凤阳人士,十五岁举义参军,历经大小战斗,八十余次。”

“杀敌八十余人,受大小战伤十余次,屡立战功!”

“入城后,居功自傲,逞凶放纵,屡次欺害百姓,并于五月初三晚,纵酒打死店家一人!”

随着下方的将士宣读完,高台上的汤和顿时喊道:“朱勇败坏军法,逞凶害民,依律,当斩!”

这话说完,朱勇在刽子手的押送下,来到了断头台上。

与此同时,下方宣布的将领再次喊道:“骠骑副将李长空,凤阳人氏,十七岁举义参军,历经大小战斗三十余次,杀敌十九人,立战功五次,身负重伤三处。”

“入城之后,居功自傲,贪婪谋财,屡次侵夺民财,逼占民女三人,致使一女自尽身亡。”

汤和宣判道:“李长空强暴民女,逞凶害民,依律,当斩!”

“..............”

随着朱勇等人一个个的罪行在场中宣布而出,纷纷被押送到了断头台上。

在所有人都押送完毕后,汤和转身对着身边的朱元璋拱手说道:“罪犯审毕,请大帅示下!”

朱元璋来回踱步,看着城楼下的百姓们,说道:“大家们都听到了?”

“这五个人都是自幼参军,都是战场上的英雄,都是咱淮西的子弟,都是咱朱元璋身上的骨肉心肝!可是他们一进到城里,都神魂颠倒了,居功自傲了,祸害百姓了!”

朱元璋的声音越来越高。

“结果,害了百姓,也害了自个儿。”

说到这里,朱元璋沉默了。

许久才又说道:“今儿,咱把他们都砍了!”

“是砍了朱元璋身上的一块肉,是砍了义军的毛病,不砍不行了,再不砍,义军的毛病会越来越大,再不砍,整个义军都要被祸害了!”

“今儿,咱站在这儿,站在这个法场上,站在金陵城上,当着皇天后土,日月乾坤,禀报一声!”

“朱元璋的义军,是义字当头,是天下最仁义的义军,老百姓是咱义军的天!谁祸害百姓,谁就天理难容,谁就不配当义军,更不配当人!”

“来呀!”

“开斩!”

随着朱元璋的一声令下,

就在刽子手要动刀之际,跪在断头台上的朱勇,却突然站起了身,仰着脖子在众人的面前喊道:“兄弟们!”

“咱不能让自家兄弟砍咱们的头!”

“兄弟,跟哥走!死怎么也要落个全尸!”

说完,朱勇一咬牙,朝着对面的城头下冲了过去。

轰!

朱勇落地的声音响起。

正好落在了下方围观百姓的面前。

看着面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将领,百姓们一个个震惊无比。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的其他几个将领们,也都纷纷起身,学着朱勇的样子,朝着城下一脑袋扎了下去。

一个。

两个。

三个。

..........

整整五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这么摆在了下方老百姓的面前。

城头上。

看到这一幕的朱元璋感觉心肝都在撕裂。

这朱勇不仅在战场勇猛,是他朱元璋的一把利剑。

如今,哪怕临死之前,也没有对他朱元璋有半分的埋怨。

面前自家兄弟们的刀,更是直接起身,主动冲下了这十几米高的城楼。

哪怕是死了,也不能让自家兄弟的手上沾到自己的血。

可朱勇越是如此,朱元璋的心便越疼。

城楼下。

目瞪口呆的百姓中,刘伯温躲在暗处,静静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

今日的大礼,是关于整肃军纪的。

昨日在帅府的大堂上,他这个没有入仕之人本就不应该在场,还是朱元璋特别允许了。

而今日,则没有理由再让他来。

可刘伯温却依旧来到了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这几日所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溯。

看着今日朱元璋的举动,刘伯温心中钦佩至极!

这,便是真正的帝王之心啊.......

城楼上。

所有人都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一个个默不作声。

看着曾经在战场上立过不少功勋的弟兄们,一个个的跳下城楼,血肉模糊。

如果可以,谁不想兄弟们在一起一直开开心心,畅饮畅谈。

想着今后这些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朱元璋默默的低下了头。

城下。

正在人群当中暗暗观察着朱元璋的刘伯温,死死盯着朱元璋脸上的任何一个变化,试图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随着城头上的行刑完毕,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纷纷离开。

四周的百姓渐渐散去。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朱元璋这才回到了府中,将自己那一身的铠甲全部卸下,换好了自己曾经朴素至极的衣服,手中挎着一个包袱,朝着城中为朱勇他们设立的灵堂而去。

来到灵堂门口。

朱元璋看着门口值守的士兵,默默的一挥手,道:“都散了吧。”

“是!”

随着士兵们一个个离开,见四下无人,朱元璋这才缓缓的走进了灵堂。

瞧着门口悬挂的白绫,还有点燃的油灯。

朱元璋在门口披上一件白色长衫,缓步走了进去。

站在朱勇等一干将领尸体的身边,瞧着他们身上盖着的白布,朱元璋愤怒的将那白布掀了起来,扔到了一旁。

面色严肃的朱元璋,眼睁睁的看着面前这几具尸体,想到他们曾经都是自己的同乡,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娃娃。

一时间,眼眶中泪水涌动。

“是咱害了你们啊。”

“是咱害了你们啊!”

此时的朱元璋,没有了在人前的威严,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满脸憋屈的哭着。

声音几度哽咽。

蹲在朱勇等人的身边,瞧着他们血肉模糊的样子,朱元璋悲痛的说道:“跟你们说句心里话,是哪些乡绅、财主们逼咱干的,是元廷害的,他们逼的咱,不得不处死你们。”

说到这里,顿时情绪崩溃,痛哭起来。

声音哽咽的喊道:“娃们啊,我心疼啊.......”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娃们啊.....”

一时间,悲情之声在灵堂中响起,朱元璋的脸上被泪水布满,鼻涕横流。

纵然狼狈,却是真心实意的悲切。

人前,永远不悲不喜的朱元璋,如今在这无人之处,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痛苦、悲伤。

表现出了作为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历代君主帝王,纵然绝情绝性,可这内心的悲痛,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就当朱元璋在灵堂内痛哭之际,另外外却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正在痛哭之中的朱元璋,脸色瞬间惊变,如狼回顾一般,趴在朱勇等人的面前,朝着身后回望而去。

“谁!”

朱元璋的一声惊喝落下。

刘伯温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了灵堂的门口。

只见那刘伯温站在门外,恭敬的朝着灵堂中的朱元璋一拜,道:“刘伯温拜见大帅。”

朱元璋见到是刘伯温,急忙便收起了刚刚脸上的那副哭容。

可上一秒才痛哭过的他,如今又如何能表现的天衣无缝。

甚至在跟刘伯温说话时,话音当中还带着哭腔。

知道自己失态的朱元璋,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说道:“先生找咱何事?”

说着,有些尴尬的说道:“如今我这副丑样子,全让您给看见了。”

而跪在地上的刘伯温,却坚定的说道:“不,我没有看见什么丑样子,不仅如此,今天我还看见了金陵城上的王者之气,看见了朱元璋大元帅您暗藏的那颗帝王之心!”

听着刘伯温如此赤裸裸的话,朱元璋在心惊之余,刚刚心中的那些悲痛也渐渐恢复过来。

不顾脸上还残存的泪痕,将那刘伯温给扶了起来,说道:“先生快起。”

“先生为何如此说呀?”

刘伯温直言道:“若大帅没有那颗帝王之心,大帅就不会这么做,即使是这么做了,也不会这么的痛苦。”

刘伯温的话很简单,却直指朱元璋的内心。

朱元璋在此刻已然是恢复到了往日心境,说道:“先生这是一眼便将咱给看穿了啊。”

刘伯温道:“大帅所为,伯温佩服万分呐,成大事者无不如此,成大事者也必须如此。”

自从朱元璋决定这么做以来,虽然很多人都没有对他提过反对的意见,但却没有人认同过他这样做。

如今听到刘伯温的话,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却是惊喜的顿时说道:“先生真是咱的知音呐。”

刘伯温闻言,再次说道:“不过,在下有一句话还要敬告大帅。”

“先生请讲。”

刘伯温道:“如果大帅想要成为真正的帝王,那么像这样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大苦大难还在后头呢。”

刘伯温的话,让此刻的朱元璋突然沉默了。

因为这句话彻底的说进了朱元璋的内心深处。

他清楚,他不是不清楚,像今日这样的惩戒,只是一个开始。

日后,想要成为帝王,想要成为那一统山河的一国之君,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

这也是他朱元璋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毕竟,他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

而那些帝王们,之所以可以做出那么绝情绝性的事来,是像今天的他自己一样,将一切苦难都隐藏在了心里,隐藏在了人后。

一旦真的想要踏上这么一条通天的道路。

那他就彻底没有了回头路。

只能朝前走。

至于前面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可能是要亲手杀掉自己至亲至信之人,可能是再也无法在自己最亲近的马秀英面前表现真情。

可能是要像很多君主一样,甚至对自己的儿子也要防备。

人的感情,不仅是要接受的。

也是要释放,要付出的。

可是,他该跟谁释放,该跟谁付出。

当身边没有一个是自己可以完全信任,不设防备时,也就没有了释放的出口。

而这些感情留在身体里,带来的只会是痛苦。

最重要的是,此刻他所承受的苦难,只是一个开始,大苦大难,还在后头,无穷无尽........

刘伯温的话算是将这些全部归纳在了一句话里。

就在朱元璋对于刘伯温这话沉思之际,刘伯温却突然再次躬身对着朱元璋说道:“大帅,实不相瞒,这次在下之所以来这里,是想要正式投靠大帅。”

还在沉思当中的朱元璋,听到刘伯温这话时心中一动。

不由的问道:“先生,上回咱命善长亲自到府上去请先生时,先生为何不来,即便咱将先生硬生生的绑来,先生也不愿入慕,而如今,为何就突然想开了?”

刘伯温似乎早就想到了朱元璋要这么问,当即说道:“上一次当大帅命善长兄拿着那封满是错字的聘书前来相邀时,伯温其实已经心动了。”

“只不过那时是心动而身未动,之后被大帅绑来这金陵城后,伯温对于大帅的蛮横还是有些埋怨的,可后来在与大帅去了一趟安丰路后,这些怨气也就没有了。”

“而如今,当伯温今日看到那金陵城上的王者之气时,伯温便明白,大帅乃是天命注定的帝王之人,当今这天下,也早晚是大帅您的。”

听着刘伯温将自己给夸了一通,朱元璋虽然脸上带笑,可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反而是故作疑惑的说道:“当初在安丰路时,我看先生对咱那小舅子军涛十分敬重,咱还想着军涛能替咱收拢到先生之心呢。”

朱元璋的话,天衣无缝。

却将自己想要问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刘伯温是何等人,那心思也是极为敏捷的。

在听到朱元璋这话的一瞬间,便知道朱元璋到底想问的是什么。

不过,这话对方的身份不能说,但他可以。

刘伯温没有丝毫隐瞒,坦诚的说道:“大帅,实不相瞒,当伯温第一次见到齐大将军时,便发现大将军浑身上下贵气冲天,其未来贵不可言。纵是将其与历朝太子相比,也丝毫不逊色。”

“当初伯温就在想,大帅麾下有如此之人,大业岂有不成之理。”

“名臣择主而投,若无今日大帅在金陵城这一番,伯温确实觉得大将军才是天命之人。”

“安丰路这一行,相信大帅也见到了大将军之才,仅以一路之地,便足以与天下群雄争锋,称之为旷世奇才,前无古人,也不足为奇。”

“但历朝历代,奇才鬼才却也不少,但真正能够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的,却只有那么几个,为何?在下愚昧,但以在下的拙见,便是今日在那金陵城上的王者之气!”

“大帅内心痛苦,却依旧能够坚持将那大刀砍下去,为了整个义军的大业,不惜断臂求生。这等心智毅力,才是王者之根本!”

“而反观大将军,贵则贵已,却未达九五之极,在安丰路时观大将军所行所言,皆无大帅今日之决断。更何况,大将军原是大帅夫人之胞弟,以大帅之王者之气,辅以大将军之才,这天下诸事,岂有不平之理?”

“所以,伯温忏愧,明主在前却愚昧不知,今日特来投靠,还望大帅能不计前嫌,原谅伯温愚昧。”

此刻站在刘伯温面前的朱元璋,听着刘伯温口中这真挚的话,心中沉默。

瞧着跪在地上的刘伯温,心中思定,说道:“先生快快请起,怎么又跪下了,快快起来,今日咱没了一位英勇的义子,却多了先生这么一位旷世奇才,也算是老天对咱不薄了。”

不管刘伯温如何说,朱元璋却对他口中所说的齐衡之言避而不谈。

仿佛他压根没有听到有关于齐衡的话一般。

但其实内心当中对于刘伯温看待齐衡的看法,却十分的认同。

对于眼前这刘伯温的眼力,也是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毕竟,自己对齐衡了解清楚,那是因为他们长久的相处。

可这刘伯温,却仅仅只是跟在他们身边去了一趟安丰路,竟然对齐衡的心性便有如此深的了解,可见其眼力之非凡。

不过,却还是开口试探道:“既然先生如今愿意到咱朱元璋的麾下,以先生之才主政一方都是屈才,咱一时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官职,这样,先生你来说,你想到什么地方任职。”

听着朱元璋竟然主动让自己选择职位,刘伯温虽然心中早有谋划,却也没有想到这一出。

思虑朱元璋你这话意思的同时,缓缓开口道:“若大帅愿意,伯温,想到大将军的麾下学习。”

刘伯温的话,也着实让朱元璋没有想到。

到齐衡的麾下。

刚刚他还直言说在齐衡和自己之间选择了他朱元璋。

如今却说要到齐衡的麾下.......

虽然他所说的学习也是一个理由,但绝不是根本。

聪明人之间交谈,很多时候都不会说的那么明白。

而随着朱元璋仔细的思索,也就渐渐的明白了刘伯温的心思。

想到这里,朱元璋分析利弊后,顿时露出一副笑脸,说道:“军涛确实才能不凡,尤其是在治政上面更是让咱倾佩至极,若先生想要在他麾下暂且任职,倒也是不错的选择,那便按照先生的意思去做吧。”

朱元璋的话中,没有提及自己安排的事情,显然也是在向刘伯温表明,你的意思我听懂了。

这两个世间绝顶聪明的人,就在这只言片语中,便谋划出了一个惊天之策。

而在得到朱元璋的同意后,刘伯温也清楚自己继续呆在这里不合适,便拱手朝着朱元璋一拜,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缓缓朝外退去。

瞧着刘伯温退走的身影,朱元璋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若有所思的盯着刘伯温离去的背影,捉摸着这位刘先生。

刘伯温绝顶聪明,看破了一切,看透了所有人,却不知道自己也在悄然无声之中被别人看透。

而这人,还是在他口中有着帝王之气的朱元璋!

一位拥有着帝王之气的人,又如何是他能真的看透的。

..............

当晚夜里。

刘伯温孤身一人来到了迎宾楼、礼贤馆的主院内。

刚来到门前,便被院门口的陈都所拦住。

“在下,刘伯温,求见大将军,烦请阁下通报一声。”

看着面前彬彬有礼的刘伯温,陈都面无表情的说道:“稍等。”

说罢,便留下另外一名护卫后转身朝着院内走去。

主屋中。

陈都看着正在看书的齐衡以及身边时刻为他斟茶的女人,缓缓来到了齐衡的面前,说道:“大人,刘伯温求见。”

正在看书的齐衡,头也没抬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很快,刘伯温便在陈都的带领下,走进了屋子。

看着此刻依旧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齐衡,刘伯温恭敬的对着齐衡拜道:“刘伯温见过大将军。”

齐衡端起身边斟满茶水的水杯,轻抿一口后说道:“起来吧。”

“是。”

“找我何事,说吧。”齐衡漫不经心道。

刘伯温对于齐衡的怠慢之举,却没有丝毫的在意,缓缓拿出手中的一卷宣纸,恭敬的说道:“今日求见大将军,实是有事相求,但伯温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大将军能看的上的东西,思来想去,便斗胆亲笔画了一副大将军的画像,还请大将军鉴赏。”

听到这话的齐衡,倒是来了兴趣。

他缓缓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面上反扣,看了眼身边的丫鬟,丫鬟显的有些笨,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急忙来到了刘伯温的身边,与他一同将其手中的画卷展了开。

随着画卷的打开,一名由黑色墨水勾画出的年轻男人缓缓出现在了眼前。

画中的男人身穿锦衣,身形修长,眉间的英气与威严之神韵淋漓尽致的勾画了出来,在其身后,是一幅水墨山水画,看似高山峻岭,却在画中没有这男像来的高。

利用远近的距离把控,合理的将其话中蕴意表现了出来。

画卷中的男人,负手而立,如山川河流在其身后俯首。

看着这画卷中的男人,齐衡微微一笑:“你说这画中的人是我?”

刘伯温笑道:“这世间也只有大将军有如此气概了。”

齐衡闻言一笑,对着刘伯温身边的丫鬟说道:“你瞧瞧,这像不像我?”

丫鬟低头看了眼后,说道:“大人比画中好看。”

齐衡先是一愣,转而大笑。

一旁的刘伯温也是浅笑不语。

齐衡一挥手,道:“收了。”

说完,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口后说道:“现在可以说了,找我什么事。”

听到这话,刘伯温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双手相握于胸前,说道:“伯温不才,当初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可元廷对我之忠心视而不见,还要拿在下这颗人头去讨好那方国珍。”

“从那之后,在下就看出元廷覆灭已成定局。如今既然到了金陵城内,眼见大帅乃一代雄主,而大将军之才也是震古烁今,所以伯温斗胆,想要投靠大将军,在大将军的麾下任个一官半职,与大将军学习。”

听着刘伯温的话,瞧着他低下的脑袋,齐衡颇感有趣,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要投靠到我麾下?我记得你与那李善长应该关系匪浅吧?如今的他,可是金陵府平章政事,投靠他,不是正好嘛?”

在听到齐衡说出李善长这个名字时,刘伯温眼中顿时显露出一丝失落之色。

当然,不是因为他嫉妒李善长如今的地位。

而是没有想到,在自己眼里几乎完美无缺的齐衡,眼中竟然只有一个李善长。

显然,在他看来,齐衡能够将李善长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可见其心中一直都在思考着李善长这个人。

同时不也说明了他一直都将李善长当作对手嘛?

不过,因为此时的刘伯温一直低着头,齐衡并没有发现他眼中的变化。

而他刘伯温也顺着齐衡的话,直接说道:“善长兄如今跟随大帅自然是水涨船高,但伯温尽管眼拙,却也看的出,如今的义军,除了大帅外,便是以大将军为首。”

“况且,伯温对大将军之才学敬佩不已,做梦也想跟在大将军身边学习,还望大将军能够成全。”

齐衡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作势想了想后,直接说道:“此番回到金陵城,大帅有言,让我整顿吏治和整肃军纪,而我之前也为此思考过,既然你刘伯温想要在我麾下谋个一官半职,正好我还想着成立一个督察院监察百官。”

“这样,你刘伯温就到我手下,做这第一任的左都御史。”

闻言,刘伯温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说道:“刘基,谢过大将军!”

齐衡摆摆手,示意刘伯温退下,自己则再次拿起书卷,认真的看了起来。

而在刘伯温离开后,丫鬟依旧举着手中的人物画卷,犹豫的说道:“大人,既然您这么喜欢,要不要将它挂起来啊?”

闻言,齐衡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说道:“我人就在这,每天照照镜子还不够嘛,还是你觉得我没有画里好看。”

丫鬟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去,将它收起来吧。”

丫鬟乖巧的点点头,带着这画转身走了出去。

瞧了眼她离开的背影,齐衡无奈的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这里还真热闹,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说罢,便看起手中的书。

随着丫鬟离开,门口的陈都缓缓走了进来,对着面前的齐衡恭敬的说道:“大人,那边传来消息,刘伯温在来您这儿前,还在今晨观礼后于灵堂之中主动见过了大帅。”

听到这话的齐衡只是略微一想,便一挥手,再次看起了书。

而陈都则恭敬的对着齐衡躬身一拜,默默的退了出去。

屋内。

当丫鬟再次回来时,齐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开口道:“奴婢本名刘君雅,在家中父母称奴婢君雅。”

齐衡点点头,再次沉浸到了书海当中。

低了半天脑袋的刘君雅,见齐衡又不再搭理她,鼻子一皱,有些忿忿不平。

深夜。

金陵城内的一间宅院中。

义军当中的一些将领们聚集在了这里,一个个围着桌子满面通红,桌面上尽是酒杯和菜肴。

这时,一名将领有些气愤的说道:“朱勇虽然跟咱不是那么熟络,可那也是咱大帅的义子,不就是打死了一个卖饭的老板吗?大帅竟然逼的他跳了城楼,想想那朱勇和其副将在战场上的勇猛,真觉得有些不值。”

这将领的话一出口,一旁的另外一名将领顿时一把将他给拉了下来,说道:“你在这儿胡说什么呢!大帅也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嘛?”

瞧着对方脸上的惊恐之色,刚刚说话的将领也是心中一紧,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连忙闭上了嘴。

而这时,他对面的一个年轻将领,却没好气的说道:“你拉他做什么,那朱勇死的本来就很冤,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这事不能怪大帅,大帅也是被逼无奈,你们没有发现吗?朱勇这小子出事的时候还在大帅外出之前,可为什么这次他从安丰路回来后,就这么坚定的要处置朱勇?”

“说实话,我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小人在大帅耳边说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非要逼的朱勇他们跳了楼。”

刚刚才劝说那人,见对面这名年轻将领如此胆大,便忍不住的说道:“我说蓝玉啊,你还是少说点吧,如今大帅整顿军纪的决心已经下了,我们何必在这个时候胡言乱语徒增麻烦呢?”

可此刻的蓝玉显然喝的有些多了,丝毫不在乎的说道:“我蓝玉今天就说了,怎么了?大帅走之前都没说要处置朱勇,可去了一趟安丰路,回来就下了决心,难道不是他齐衡在大帅耳边进言了嘛?”

“哼,当初大帅在册封之时,我就不服他齐衡,他齐衡的功劳凭什么能在汤帅、徐帅还有我姐夫之上?说到战事,还不是我们这些将领奋勇杀敌嘛?他齐衡区区一个文人,除了会张嘴说两句屁话,有什么用,要是在战场上,我蓝玉能宰他十个!”

瞧着此时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没有半点分寸的蓝玉,他顿时起身准备离开。

可对面的蓝玉却突然喊道:“邓友德,你走什么走!怎么,你是怕了他齐衡吗?亏你邓友德还是大帅封的副将军,还不如我一个千户!”

邓友德因为年纪较小,所以他尽管官职要高,但却喜欢跟这些同龄差不多的厮混在一起,喝起酒来没有那么多顾忌。

可就算他向来不是那么在乎这些军职的高低,但此刻听到蓝玉如此说,还是忍不住的喝道:“蓝玉!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如今我叫邓愈,是大帅赐名!再有,你现在已经喝多了,别怪做兄弟的没有提醒你,胡言乱语是要坏事的!”

说完,一把拎起自己身边那个手下千总,一同朝着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