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末见空气突然安静,有些紧张。
虽然她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如何,却还是有些不安,重复了一遍:
“我想走了。”
龙鼎昊还是没讲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
云末越发不安了:“希望你能兑现你的承诺。”
龙鼎昊这才开口,声音少有的淡泊:“走之前,顺便去拜祭一下我老爸吧。”
云末脸色一动,心脏也像抽了一下,片刻之间,觉得鼻下的空气都稀薄了,像是快呼吸不畅了。
他注视着她的神色变幻,声音更加轻:“当年你在岛上,我爸爸对你也挺好的,不是顺便跟我爸爸打声招呼也不愿意吧?”
云末终于放松了捏紧的手指。
他领着她,走到别墅后面。
龙鼎昊在那儿给父亲建了个纪念小祠堂,方便拜祭。
一进去,云末便看到了龙父偌大的遗像,避开眼神,却还是克制不住身体的隐隐颤动。
遗像下方,是每天更换的新鲜贡果、鲜花。
龙鼎昊燃了一炷香,递给云末。
云末持香,对着龙父鞠躬,将香插入香炉里。
龙鼎昊在一边说:“没有什么话想跟我父亲说说吗。”
云末感觉到不自在,却不想表现出令人怀疑的失态,按捺着性子:
“今天到此为止,麻烦你送我回市区。”
龙鼎昊没有喊人的意思,更没带她出去的意思,朝她走近几步:
“真的没话可说了吗?”
云末有种不好的预感,后退半步,避开了他强势且略沉冷的气息:
“龙鼎昊,你什么意思?”
龙鼎昊继续逼近,逼到她无路可退,后面就是灵台,手指勾起她苍白的脸:
“我是说,你对我老爸,真的是没话好说了吗?“”
云末打开他的手:“你要我说什么?”
龙鼎昊眸深处浮现出一丝悲哀的讽刺:“说你是怎么通知警方,举报青龙社团和重德帮火拼,害得我爸爸中流弹死了啊!”
云末遍体发寒,后颈冷汗沁出。
“害怕了吗?”龙鼎昊声音从未有过的轻,越是轻,却也是让人心慌。
那天,詹魁说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是个年轻女子,他就猜出了八九。
是她。
云末。
詹魁说得对,这个举报者,不可能是外人,只可能是熟悉青龙社团和重德帮的内部人员。
否则不可能对警方提供那么详细的料。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两人明明解除了误会,云家父母也接受他,她却还是避开他,对他冷淡。
原来是这个原因。
当年是她对警方举报了两家火拼地点和时间,造成他老爸在火拼中被赶去的警方流弹射中,一枪毙命。
他失去了唯一的爸爸,是因为她。
这就是她不跟自己在一起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她对他说,跟她在一起他会后悔……
云末脸白得像一张纸,攥紧的掌心却一点点松开,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大石头:
“没错,是我举报的。你爸爸,确实是被我害死的。”
他听她亲口承认,本该到来的满腔怒火却迟迟不来,只觉得满腔都是悲哀与难受,嗓音因为哽咽有些沙哑: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云末声音安静而虚弱:
“当时我以为你强暴了我姐姐,还害她自杀,我想杀了你,但又下不了手。”
“但不做点什么,我心里这口火很难消,正好你们社团和重德帮火拼,我知道,要是被警方知道,过去干预,你们青龙社团肯定有损失,所以,去举报了。“
“我只是想让你们社团有损失,但我没想到,你的爸爸会因为我的举报,而被警察……”
“得知龙伯父误中流弹去世,其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我很震惊,甚至后悔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你犯的错,为什么会罚在了你爸爸头上?”
“这些年,这件事都是我的心结。虽然我恨你,却也内疚自己害死了龙伯父。”
“直到最近……”
“……直到最近,我发现你根本没有害过我姐姐,我的这份内疚加深,变成了更加强烈的自责和痛苦。”
“你没害过我姐姐,我却害死了你的父亲。”
“这段日子,我觉得好难受,身体每一寸都很疼,仿若被人用刀在砍。很多次一想起这件事,就快呼吸不上来了。”
“这样的我,怎么可能还能跟你在一起?”
“我要是跟你重修旧好,你就是每天跟一个杀父仇人在一起。”
“有朝一日,你若是知道了,你会是什么心情?会怎么面对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龙鼎昊紧紧攥着拳,额头上青筋凸起。
许久后,才重重踢飞了腿边的一把小方桌。
“轰隆”一声,极大的声响让云末身体不由自主一个颤动。
他脾气暴躁,大情大性,对着外人从来不吝脾气,却从没在她面前发过脾气。
对着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尽可能的温柔。
就算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也不会在她面前宣泄,生怕吓到了她。
现在,在她面前更是尽力改变以往作风,做个她心目中理想的男友人选。
这是第一次。
她完全能理解他心里克制的愤怒与懊悔,可能还有对自己的满腔恨意,唇一张,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破碎了一样:
“对不起…”
他两步走上前,双手掐住她瘦弱的肩膀:“
“对不起?我现在是没了老爸!为什么害了他的人,偏偏是你,偏偏是你!”
他每个字都克制着极大的绝望,轻微发颤。
她眼睛合上,眼泪滑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阴差阳错的报复。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胸腔里万般滋味杂陈。
若是其他人,他会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现在,是她。
这个间接害死老爸的人,是他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
他觉得自己太不争气,居然完全下不了手!
连打她一耳光都舍不得!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很对不起死去的老爸!
巨大的怒悔交织下,又无法发泄,他将她一捉就拎进了灵台后面的小房间。
那是平日堆放着一些祭品或者清理工具。
与前面的灵台就隔着一道帘子。
他将她压在一张小桌子上,让她背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