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岚把手里的鸡骨头放到盘子里,拿出一旁的帕子细细擦净了手。
他定睛看着容真,道了声“好”。
阿玄把容真给他的半只蒸鸡吃完了,从桌上跳了下来,爬到高处看着容真。
他除了看远方与周遭的风景,便是看容真,因为鲜少有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
容真长睫微垂着,依旧在认真地吃着饭,弯下的脖颈自衣襟处探出洁白修长的一段,优雅又宁静。
吃完之后,容真正准备施展法术收拾桌子,薛景岚却把她拦了下来。
“我来吧。”薛景岚也不好意思不做饭还不收拾东西。
容真点点头,抬手把蹲在橱柜上的阿玄抱了下来。
她也乐得不用洗碗,趁这个时候,她还可以去修炼一下。
只是今晚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遇到有斑点的灵魂光团了。
此时,容真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碗筷碰撞的“叮当”声,薛景岚手一抬,掐了个引水咒,这些碗筷便自己清洁起来。
“对了,阿容,我要制作一块你的命牌。”薛景岚想起了什么,交代道。
修士到了炼气期之后,在元婴之前,都会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命牌,需要取一滴心头血放在琅玕木制成的木牌上。这命牌一般由师门长辈祭阵保存点亮,能够记录修士的状态,在危机之时,修士心念一动,不论身处怎样的绝境,都能够回到命牌所在之处。
命牌与修士之间有着玄奥的联系,如果修士迷路,这命牌似乎也能够给他们指引方向。反正,只要是有师门的修士,师门长辈都会为弟子制作一枚命牌。
之前薛景岚也有一枚,就是存放在碧月宗阵法里的那一枚,容真宁愿舍身拦在姚青露身前也要将命牌护住的原因,是她知道命牌的重要性。
没想到,现在她自己也要有一枚属于自己的命牌了,容真有些开心,这样的话,她就算是真正修炼入门了吧?
取心头血的过程不痛,薛景岚的手在容真的脑门上一点,一滴鲜血便悠悠悬在了半空中,薛景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空白的琅玕木牌,容真的心头血滴落在木牌上,晕出一个奇特的纹路。
容真依稀记得,薛景岚的命牌上也有独特图案,像一把剑,而她自己的形状是什么?
那暗红色的纹路延伸,逐渐形成了一朵花的样子,花瓣细长,花茎修长,无叶,干脆利落的一朵花。
命牌上的图案抽象,容真没看出这具体是什么花,只觉得很好看。
薛景岚低头瞥了一眼,没对这图案发表什么意见,只将命牌收好:“我明日离开之前,将它存放在主殿的阵法之内。”
师门长辈为弟子授予命牌,是一件极隆重的事情,往往要举办一个仪式。好在容真与薛景岚都不是注重礼数之人,这过程在餐厅里就完成了。
倒是阿玄一直蹲在容真的肩膀上,低着头把整个过程收入眼中。
在容真的命牌上晕出一朵花的形状时,阿玄往常那双淡漠的金色眼眸中才露出了震惊之色。
为什么……她的命牌上图案,会是这朵花。
阿玄还沉浸在震惊情绪中时,薛景岚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问道:“怎么?小猫咪也想要一块吗?”
人类的把戏,他觉得幼稚。阿玄旋身躲开薛景岚的手,并没有理会他。
容真抱着阿玄离开了,她寻到属于自己的小院子——在司翰设计方案的时候,早已经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她现在住着的这个小院子,比原来在碧月宗时的那个还要大上许多倍,而且地势极高,视野也好。
从挑空的院外望去,左侧便是在春夏秋时会奔涌不息的瀑布,其下便是住着蛊雕的深潭,远远望去,似乎还能看到蛊雕时不时从水面探出的大尾巴。
院中留有一条水道,等到冬日冰化,会引来上游活水,蜿蜒穿过院中,成为一条小溪。
容真踏上院中木质的地板,院内有小亭、石桌与一株干枯的枫木,由木质廊道连接,与预留的水道相连,错落雅致。
不知何时,微暗的天落下雪来,晶莹的雪粒点在木地板上,融化成一枚枚水痕。
落雪天,已入夜,容真赶忙把阿玄抱在怀里,“啪嗒啪嗒”地跑进房间里。
她花了一些时间把自己空间锦囊里的私人物品摆放在房间里,在床上铺好被褥之后,她抬手拍了拍。
现在似乎是修炼的时候了,容真盘腿坐下,把阿玄抱在怀里。
“你要去我内府里休息吗?”容真问道。
阿玄自从已经见过容真修炼了,他没兴趣看第二次,所以便将软绵绵的爪子按在她的脖颈上,黑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容真闭上眼,进入了入定状态,她的神识腾空而起,在天岚门里飘来荡去。
冬日活物少,再加上蛊雕凶恶,寻常灵兽不敢靠近这里,容真实在是没能找到可供她净化的灵魂光团。
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打过修士的主意,但当她的神识即将靠近薛景岚的灵魂光团百丈之内时,原本在天岚门主殿内布置阵法的薛景岚便直起身来,敏锐地朝虚空处望去。
容真还没强大到那个地步,能够靠近用神识靠近修士的灵魂光团而不被察觉。
她决定暂时放弃这个大胆的想法,又在天岚门里绕了一圈,这一次,蛊雕的灵魂光团状态很好,她也没处吸收力量。
容真现在还不敢让自己的神识离开天岚门的区域,因为她知道灵魂受损便是致命伤,她修为低,还没有勇气到未知的地方探索。
一晚没有收获,容真神识归体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浊气。
她的神识出去绕了一圈,理论上也能壮大她的神识,增强灵魂力量。
但是这样的效率比净化灵魂光团更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容真也没办法。
反正再慢,也不可能比原来杂灵根的自己吸收天地灵气来得慢。
容真打了个哈欠,一无所获的她也没感觉沮丧,洗漱之后便爬上了床。
阿玄知道她今晚吸收的灵魂力量微乎其微,他从容真的内府里退出,自己跳到了房梁上,无视容真招手让他和她一起睡的提议,冷眼望着。
容真拉上被子,开始思考别的事情,例如几百年之后她就要被贺玄灵杀死这件事……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听过有关书里大反派贺玄灵的任何消息。
他是怎样的,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杀死她?
因原书剧情开始推进而感到有些焦虑的容真合上眼睫,陷入了梦乡之中。
在漫长的混沌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周围亮了起来,一双邪气凛然的金色眼眸与她的视线对上。
这是容真的梦,在她的面前,是一位面貌绝美的黑衣男子,身材修长,墨色长发披散至脑后,以一枚金簪松松挽着,侧着的面庞上,鼻梁高挺,薄唇抿出一条如刀锋般的弧度。
他的眼睛仿佛一只兽,竖瞳里蕴着灿烂的金色光泽。
此时的他正垂手整理着自己,束得极紧的袖口下,是骨节分明的手,一滴滴鲜血自指缝间落下。
梦中的容真往后退了两步,而后便是铺天盖地般的窒息感压了下来,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她被这噩梦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却对上了另一双金色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