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房间,一阵烟雾缭绕。
近堂凛太郎赤身裸体,整个下半身被浸泡在一个硕大的木桶之中。
脏乱无序的长发,早已被剪裁成了干净整洁的短寸,身体上其它的伤口,也被简单地处理包扎了起来。
近堂凛太郎紧闭着双眼,蹲坐在木桶中呼吸平稳,一切体征都还算正常。
这半年来,他还是头一次睡得如此的踏实。
“不,不要......”
整个人突然惊醒。
近堂凛太郎猛地睁开双眼,四周陌生的环境令其一阵恍惚失神。
“醒了?”
房间的角落里。
高个男人跨坐在沙发上,嘴角边正叼着一支香烟,眼神深邃地看向了他。
“这......”
激动地挣扎起来。
浸泡在木桶中温水顿时飞溅而起,近堂凛太郎满脸愕然,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儿?!”
“最好不要乱动,你的伤势很严重。”
慢条斯理地抽了口烟。
角落里的高个男表情严肃,开口道:“长期在冰冷刺骨的脏水里浸泡,你下半身的经络几乎全部坏死,我正在用古法药澡的方式帮你疏通调理,配合生物科技的相关手术,或许还有机会让你下地走路......”
嘴角溢出一缕烟雾。
高个男人沉声提醒道:“但是,如果你不配合的话,只会落下个半身不遂的下场,这辈子如同一滩烂泥般的苟活,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后悔都
来不及。”
闻言。
近堂凛太郎逐渐冷静下来。
低头看向了木桶中的温水,果不其然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草药味道。
眯起双眼。
近堂凛太郎表情警惕,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掐灭燃尽的烟头。
高个男人仰头吐出一圈烟雾,自我介绍道:“我的名字,叫做柳生船次,是『黑龙会』的二代目会长,这里是我们『黑龙会』在草雉郡内的一处秘密据点......”
沉吟了片刻。
柳生船次直言不讳道:“放心吧,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安心养伤。”
“『黑龙会』......”
皱起眉头。
近堂凛太郎这才慢慢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儿。
在那个漆黑的地窖水牢之中,借用志保井树躯体重获新生的中山义智,确实是将自己交给了眼前的柳生船次。
只不过,当时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具体的细节并没有过多去关注。
“为什么,你要帮我?”
眉宇间充满了戒备。
近堂凛太郎咬牙问道:“那个该死的老怪物,一定对你下达过折磨我的指令,你明明是他手底下的人,如此费心尽力地帮我治疗伤势,究竟有什么目的?!”
浓烈的雾气徐徐升腾,无形之中遮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经历了诸多的磨难与痛苦,如今的近堂凛太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少年。
对于柳生船次的善意相助,本能上充满了各种
莫名的戒备和揣测。
“没什么目的。”
仰面瘫坐在沙发上。
双鬓花白的柳生船次满脸坦然,神色如常道:“中山义智确实交代过,让我安排你做最肮脏的工作,最好是让你生不如死,一辈子都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受人欺凌,遭人唾弃,他想要让你痛苦一生,永远一蹶不振。”
“可笑的是,那家伙,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
慢条斯理地再次点燃了一支香烟。
毫不避讳地凝视向眼前遍体鳞伤的年轻人,柳生船次直言道:“职业和岗位其实并没有所谓的贵贱之分,只要还心存希望,真是人才的话,干哪一行都会有出头之日。”
平淡的话语,如同是当头棒喝。
瞬间让已经消沉到极致的近堂凛太郎,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至少,自己现在还活在世上,而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再度翻盘。
“为了『黑龙会』的利益,我不得不听命于他,但是,我同样有选择的权利。”
叼起香烟。
作为一个帮会的大佬,柳生船次天生就自带着豪迈的嚣张气焰。
“是干脆赶尽杀绝,亲手将你推入深渊,或者手下留情,给你一个重生的契机,我......选择了后者。”
咧嘴一笑。
柳生船次挑眉道:“反正,中山义智那家伙,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不允许我治好你的伤势,老子的『黑龙会』不是垃圾回收处理站,想要在
我这儿讨口饭吃,就必须和其他人一样尽心尽力的干活,所以,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是必要的条件之一。”
微微一怔。
近堂凛太郎立刻就听出,这是对方想要放自己一马,故意找的理由。
势力庞大的『中山集团』,不可能盯着他这么一个如同蝼蚁般的存在不放。
时间一长,恐怕中山义智立刻会将其忘在了脑后。
此举。
明摆着是在钻漏洞,冒着莫大的风险,有心想要给近堂凛太郎一个机会。
正所谓,盗亦有道。
屠狗之辈,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底线和执念。
虽然是地下帮会组织的大佬,旗下『黑龙会』所经营的买卖也全都是一些非法的勾当。
可柳生船次的心中永远有一杆秤。
他的帮会从来不主动迫害普通百姓,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但是那份属于江湖儿女的仁义,依旧留存于血脉之中,从未敢轻易地舍弃。
“我,明白了......”
感受到了久违的善意。
近堂凛太郎低头哽咽,终究还是不争气到痛哭流涕。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面前的药汤之中,不由得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男人的眼泪,并不可耻......”
默默起身,高大的身材如同一棵挺拔的大树。
柳生船次叼起香烟,沉声道:“知耻而后勇,才不会辜负这些曾经流过的血与泪,你还很年轻,路长得很,即
便是想要复仇,也必须得拥有相应的实力才行。”
攥紧双拳。
近堂凛太郎暗自咬紧牙关,神户光与志保井树的身影再次在脑海中浮现而出。
弱者,根本就没有话语权。
面对强大诡异的敌人,就连自保都成问题,又还有什么资格妄谈复仇?
顺势将香烟掐灭在了烟缸之中。
柳生船次朝着房门走去,轻声告诫道:“无论如何,好好地在这儿调养好身体,在那之后,加入『黑龙会』暂时为我效力。”
拉开紧闭的大门。
柳生船次作势要走出房间,沉吟道:“这,已经是我能为你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支持。”
“柳生先生......”
身后传来轻声的呼唤。
柳生船次停下脚步,回首看向了房间内浸泡在木桶中的年轻人。
“谢谢您。”
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目光变得异常坚毅,嘴角也扬起了久违的倔强笑意,近堂凛太郎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两人隔空对视了许久,很多话已经尽在不言中,压根就不需要过多的阐述。
微微一笑。
柳生船次点了点头,随即轻轻地带上了门,留下了房间中的少年一人独处。
“老怪物,不,应该称呼你为中山义智才对......”
深吸了一口气。
近堂凛太郎的气息内敛,喃喃自语道:“不管你是什么玩意儿,等着瞧吧,咱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