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迟谢瞳孔受惊地缩了下,错愕地望着殷何意,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殷何意原本只是想着逗弄他一番,看他错愕讶异的神色,不自觉地松开手,起身一脸歉意道:“抱歉,阿谢,我是不是……太唐突了?”自己从前也不是会和人开玩笑的性格,但想和阿谢再拉近一些距离,才做出刚才的举动。
被压躺在床上的商迟谢偏过脸颊:“没事,就是……有些突然。”
总感觉今天的王储和往常的王储好似……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却又说不出来。
他回过头,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被惊讶到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见他真的不介意,殷何意又笑了起来。少年相貌本就如云间月的温雅,侧脸在卧室里暖色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没有任何攻击性,令人卸下心防。
时间还算早,俩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的游戏打算睡觉。
躺下的殷何意侧过身躯望着商迟谢。
商迟谢抬手把后面的发带摘了,任由头发散落在肩膀上,而后躺了下来,双手放在被子外面,目光盯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何意的瞳孔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
这段时间,自己做什么都毫无趣味,人仿佛踩在空处,内心一片荒芜空虚,唯有此时此刻才感觉到踏实,前所未有的踏实。
就像身边这人本就该以这样近的距离待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分开。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上了商迟谢的脸颊,在商迟谢偏过来的清透目光中,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靥。
你放心,困扰你的那些言论,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商迟谢不明他笑的原因,只也以微笑回他,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寂静夜色中,月光如流水流淌。
商迟谢睡得极为不安稳,他梦到商夫人发现了他是假的商迟谢,不管他怎么苦苦哀求,商夫人也没有原谅他。
“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小偷。”这样冷漠的话从商夫人口中说出来,叫他心如刀绞,他将商夫人完全视为自己的母亲,被母亲抛弃的痛苦令他万念俱灰。
半夜的时候,殷何意隐约听到声音,他醒来回头看向身边,睡在他身旁的商迟谢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不……母亲,不,不要丢下我。”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那么难过,都是我的错!”
殷何意见他眉头紧蹙,神色痛苦,叫了几句都没叫醒沉在噩梦里的他,没有想太多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没事,阿谢,只是噩梦,商夫人那么爱你,怎么会不要你?”几乎是本能,殷何意的下颚自然而然抵住了商迟谢脑袋,嘴里轻轻哼出一段歌谣。
奇怪……自己有学过这样的歌谣吗?哼完的时候,殷何意心中也起了疑惑。
但显然这很有作用,因为怀中人的眉头渐渐松开,身体也更往他的怀里钻了些,双手紧紧拥住他的腰肢,面部埋在他带着热气的胸膛上。
“阿意,阿意……”怀中的少年低声喃喃着,言语中是依恋与祈求:“别离开我了。”
别再丢下我,我一个人,我活不下去的。
殷何意不是第一次从商迟谢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商迟谢称呼的不是他。
他抿了抿唇瓣,手不自觉的松开些,但他刚一松开,商迟谢却抱他抱得更紧,不得已他只好将双手继续放回去。
“对你好的明明是我,怎么就喜欢在我这里叫别人的名字。”黑暗中,殷何意轻轻一叹:“我也是人,会难过、会生气的。”
……
从亚特兰特回来的商云深,没在餐桌上见到商迟谢,随口问了句母亲:“他人呢?”
商夫人出神,没有说话。
商迟归也没有说话。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商云深看向母亲:“母亲?”
商夫人回过神来:“什么?”
商云深顿了顿,才喊出那个称呼:“阿谢他不下来吃饭吗?”他平常几乎不喊商迟谢,看不见商迟谢就问他人呢,看见就直接眼神示意,喊阿谢的次数,几年来屈指可数。
商夫人端着碗,垂下眼睫:“王后让他进王宫去陪王储殿下了。”
商迟归撑着下巴,冷冷笑了下。
商云深:“母亲你让他去了?”按照他对母亲的了解,母亲不会放阿谢进王宫的。
商夫人无言。
商云深望着她恍惚不定带着挣扎的神色,想到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测,没有再说下去。吃完饭后,商迟归径直回了房间,商云深帮商夫人将碗筷收拾了,准备上楼时,回头望着商夫人,语气平静道:“没有人可以瞒住父亲。”除非,那本来就是父亲想要做的事情。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商夫人一下回头望着他,神色怔然:“云深,你知道?”
商云深神色没有波澜:“我尊重母亲的所有决定。”
商夫人苦笑了下:“我……我能有什么决定?”她从始至终,都在一场骗局之中,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赶走他么?”
“那怎么可以!”商夫人没有任何思考地,急促否认了这个提议:“阿谢那么柔弱,根本没有自我生存能力,离开了商家能去哪儿?”从被带到她面前来时,他就是被别人抛弃的存在,如果不是商历行将他带了回来,在无色城那样的地方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让他离开商家,她怎么忍心?
“那母亲你已经做了选择。”
商夫人听他这么说,眼中的泪水一下落了下来:“可是这样做,我又怎么对得起他?”她口中的他,商云深和她心知肚明是谁。
商云深语气淡淡:“父亲这些年里想必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我毕业后进入帝**队也会扩大搜索范围。”
“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还是我,我们从未放弃过他。”
……
太阳落进床帐里,对光线敏感的商迟谢迷迷糊糊醒来,睁眼发现自己整个人贴在殷何意的怀中,吓得一下便将手松开。他一松手,殷何意就醒了过来,只是这醒还没有全醒,还透着朦胧睡意就把商迟谢捞回怀中继续捂着,含糊道:“再陪我睡会儿。”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小憩够了,才睁开眼睛,朝商迟谢弯唇笑了笑,眼中一片清明:“早上好,阿谢。”
俩人起了床。
今天外面的阳光不错,商迟谢打了个哈欠,忽然回头看向正在穿衣的殷何意:“殿下……”
殷何意抬头看他。
商迟谢犹疑道:“我昨天应该没说什么梦话吧?”他隐隐约约记得他做了噩梦,噩梦中有人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他又不敢确定。
王族的服饰与寻常人不同,要繁复许多,殷何意垂眸扣上了袖扣,抬头笑道:“阿谢昨天说了什么梦话吗?我都没听见。倒是睡着睡着就挤进了我怀里,我还以为怀里被人塞了暖袋。”
听到这个回答,商迟谢松了一口气,又因为他后面的他的话而手足无措,连忙道歉:“我睡得太沉,不知道,抱……抱歉,殿下。”他还以为自己的睡相好,看来也不怎么好。
“不用道歉,还挺暖和的,我睡得很好。”整理完衣襟的殷何意,见他衣领有半边折在里面,走了过来在他退避的动作里将那折进去的衣领抽出来理平,望着他,语气轻柔:“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阿谢,不用我一靠近你就紧张想要躲避。”
商迟谢也知道现在的殷何意不会伤害他,但本能的防御往往是他自己所不能意识到时就做出来的。
好在殷何意并没有很放在心上的样子,对他道:“洗漱完陪我去见母后吧,母后想见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