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直到凌晨才结束,商迟谢困得不行,回商家的路上一直在打哈欠,商夫人还不知道他被商迟归不小心弄丢误闯进第九宫的事,抽了一张毯子给他盖上。
抱着毯子,商迟谢很快睡着了,睡着睡着,他的身体倾在商夫人的肩膀上,蹭了蹭,像是雏鸟归巢样,神色无比恬静安然。
坐在最后面看书的商云深抬起眼看了一眼靠在商夫人肩膀上的他,对商夫人道:“他回来已经有三四月的时间,该给他请老师了,母亲。”
“离他分化,已经没有几年了。”
十五岁到十八岁是分化期,不出意外还有两年不到,商迟谢就要面临分化。
一个分化的Aplha,如果太过无能的话,那绝不是一件好事。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练习,商迟谢的学习能力勉强有了提升,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时时刻刻教他,学校里他很忙,待在家里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请老师来教商迟谢才是最好的办法。有老师严格教授的话,他这个二弟或许会进步得很快。
商夫人低头将商迟谢耳边垂下的刘海锊到后面,她这几天也在考虑这件事。
一方面,她觉得阿谢经过太多苦难,想让他无忧无虑舒心快乐的活着,不用再吃什么苦,另外一方面,她也知道这样做对他并不好,因为无忧无虑舒心快乐的活着,意味着阿谢以后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她曾经想过,就让阿谢做一个被保护的孩子就好了,以后云深和阿归会保护好他的,毕竟云深和阿归学的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太难太磨人,可这段时间,她亲眼见证了他的努力。
阿谢自卑于自己现在的模样,他有在努力地改变自己,想要去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我会去找的。”阿谢已经做了选择,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能去阻拦他变得更优秀?
只是……她垂着眼,声音轻柔又怅然,充斥着对自己的质疑:“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我好像有太多做得失败的地方了。”
对于云深,云深从小就是冷漠独立的性格,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几次失败尝试后,最后只能选择尊重云深的想法,不强行干涉他什么。
对于阿谢,在她眼中阿谢是一个受害者,他变得胆怯软弱,遇到危险就要攀附他人都不是他的错,阿谢不是自己想成为这样的人,而是多重原因诱使他成为这样的人。她不想要再逼迫着这样的阿谢去做什么事强行去改变,那会让阿谢觉得,这样的自己是被人厌恶的存在,她怎么能让阿谢产生这样的念头,如果就连亲生母亲都厌恶他胆怯软弱模样,那不就太可怜了吗?
然而她一直清楚着,这样的想法对阿谢的未来并没有益处。
对于迟归,她亦没有尽好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阿谢失踪后,她为了找到阿谢用了很多办法,甚至连算命的大师都请过,请来的大师说改掉迟归的名字,阿谢就终会平安归家,也因此她抹除了迟归原来的名字迟癸,那时候的迟归还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改名,只抹着她的眼泪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
无论对哪个孩子而言,她作为一个母亲都是失格的存在。
她没有教好他们,没有保护好他们,没有给他们完整的母爱。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商历行,抿了抿唇开口道:“对于他们来说,你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母亲。”对他来说,亦是最好的爱人。
商云深偏过头,轻轻嗯了一声,附和着商历行。
虽然他与母亲交流不多,但他也能感受到母亲对他的爱,这就已经足够了。
商迟归靠在她的肩膀上,嗓音甜腻道:“母亲当然是最好的母亲啦,你看二哥,粘你粘得不行,只要一提起母亲,表情都不一样了,能被那么胆小的二哥当做依靠,母亲你怎么会不合格呢?”
“是么?”
商夫人静静望着怀里睡熟的孩子。
她依旧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但如果可以的话,哪怕付出她的生命,她都希望她的孩子们能够得到永恒的幸福。
不用参与未来的帝国之争,不用追逐欲望与权利,不用沉沦于政治阴谋中,变成和他们父亲一般的人。
这样会将人扭曲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帝国……
绝对是错误的。
……
宫宴结束以后,殷何意回到了第九宫,贵族子弟们送的礼物已经被侍女送堆到一个房间里进行整理,沐浴完穿上丝绸睡衣,他推开了那间房间,里面的侍女回头看见是他,行了双肩礼。
“王储殿下——”
那些礼物还摆在地上,她正打算开始整理。
殷何意让她出去,她看了看地上的礼物,没有说什么就走出去了。
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殷何意开始翻找那些礼物,礼物太多,大部分都是用盒子装着的,五颜六色,看得人眼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拨开一个黑色的盒子,终于见到了商迟谢送的那个盒子。
巴掌大,白色,上面还系着指宽的红色丝带。
和商迟谢发带的颜色一样。
拿出那个盒子,又随手拿了几个做掩饰,殷何意起身打开了门。
侍女正等待在门外。
“王储殿下——”
“将里面那株黑玫瑰,给王后宫送去。”殷何意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侍女看着他手中拿的几个盒子,进了房间里按着最先记录好的单子开始比对。
回到卧殿,殷何意坐在床上,解开丝带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块吊坠,是红玉的材质,做成了树叶状,栩栩如生。他取出那块吊坠,小心翼翼系在脖颈后,将吊坠放进了衣服里,玉贴着肌肤,很凉,但很快就被身体的温度暖了起来。
至于那和商迟谢发带同色的丝带,也被他折叠好放在盒子里,收了起来。
将盒子放在枕头下,殷何意躺了下去,拉上被子,闭眼后没有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块玉佩的原因,那些空虚与孤独都远离了去,他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
夜已深得不能再深,万籁俱寂中,收拾完礼物的侍女带着那株黑玫瑰,来到了王后宫中,给明瑶汇报王储取走了哪些人送的礼物,
已经换上红色丝绸睡衣的明瑶弯着腰,一手撑着尖尖的下巴,一手纤纤细指抚摸着那纯黑的玫瑰花瓣,目光散漫,没什么焦距点地着侍女的汇报。
汇报完侍女就没有说话了。
明瑶:“王储拿走了商家长子、商二少爷、商小少爷、林二少爷、楚家长子、沈三少爷的礼物?”
侍女点了点头:“是的,王后。”
“嗯……”明瑶若有所思,那在她手中的黑玫瑰花瓣,都被捏得卷了起来。
又有一名穿着铠甲的骑士走了进来,隔着纱帐,手放在肩膀上恭敬道:“回王后,看守第九宫的卫兵已经查了遍,发现有一名卫兵曾因腹疼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离岗时长三分钟。不知道商家二少爷是不是在此时间误闯进去的。”
王后宫里明瑶不爱点灯,只燃着火烛,用笼子盖着,那火光正微微摇曳,在明瑶的侧边脸颊上投下蛇信一般的光彩。
“擅离职守……”明瑶的目光终于有了聚焦,她轻轻揉*捏那片卷起的玫瑰花瓣,笑了下:“只叫看一个第九宫都看不好,实在令我失望啊,处理了吧。”
她所说的处理对于那位卫兵实在太残忍了些,骑士一时之间没有回应。
明瑶抬眼看去,笑容不变,眉眼间却阴鸷了几分:“怎么,是觉得我像我姐姐一样心地善良好说话吗?”
“没有。”骑士语气艰涩:“我马上就去处理。”
来年今日,他会为那个倒霉的卫兵献上一捧菊花的。
“滚吧。”
得到吩咐的骑士直起身体,转身离开。
直到望着骑士背影的消失,明瑶才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已经被黑色的花汁沾染,看起来就像剧毒的毒液一般,抬起手,明瑶仰头细细观看。
“王后,这株黑玫瑰……是要送到花园精心照顾吗?”侍女小心翼翼地问。
听到侍女的话,明瑶放下手,涂着鲜红颜色的指甲掐住了黑色玫瑰花的花茎,稍稍一用力,那株玫瑰花从中被折断,跌落进花盆的泥土里。
“扔了吧。”她将花盆递给侍女,轻蔑道:“送给别人的东西,就算再落到我手里,都不会是我的东西。”
不是她的又被她喜欢的东西,她的选择向来是毁灭,无一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