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程述开门走进屋里,一眼就瞥见大剌剌坐在沙发上的秦聿风,对他这不请自来的行为翻了个白眼。

秦聿风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反应,不气也不恼,嘿嘿一笑道:“老程,你这是打猎还是打架去了?”

祝好这才发现他衣服上沾满杂草和泥垢,乱糟糟的头发上挂着蜘蛛网,下颌还有几道细长的血印子。

程述没好气道:“抓刘翠莲去了。”

秦聿风“噗”一声笑出来:“刘翠莲?哪个有钱人的小三叫这种名字?”

“什么小三,是楼下刘叔家的小三花猫,前两天离家出走了,我刚去给抓回来。”

他扒拉掉头发上的蜘蛛网,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转头问秦聿风:“你那么闲吗?不去查案来我家来干什么?”

“我来关心关心你,顺便给你们带点儿好吃的。”

秦聿风往沙发里一靠,随手拿起许安宁看过的那本杂志翻了翻,嘿了一声:“老程,你还看这种书呢,你冲锋枪不猛啊?”

“你冲锋枪才不猛,这是前两天塞在门口的广告。”程述把一罐啤酒抛给他:“尸检结果怎么样了?”

秦聿风稳稳接住啤酒却没打开,只是搁在茶几上:“还没出来,怎么,你想知道?”

程述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无语反问道:“你说呢?”

“行啊,我催一催温珣,出来了通知你。”他起身拍了拍程述的肩膀,“酒我就不喝了,待会儿还要开车。”

“哟,还跟我客气,来都来了,怎么能空手回去呢,等等啊。”程述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趁这空当儿,秦聿风欠身在祝好耳边悄悄说了句:“今天的事——”

祝好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看厨房的方向,点点头低声道:“放心吧,我会保密的。”

“好。”

他直起身子,程述正好从厨房里出来,把两大袋垃圾塞进他手里:“辛苦了,秦警官。”

“喂,起来。”

迷迷糊糊中,祝好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程述那张欠揍的脸。

她一激灵从沙发上蹦起来,下意识举起手就要往他脸上抡一耳光。

程述对她的反应早有预判,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是我。”

祝好当然知道是他,她抓过毯子护在身前:“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不会敲门吗?”

程述松开她的手,大拇指向后指向楼梯口:“敲什么门,这阁楼哪儿有门。”

这阁楼确实没有门,从木阶梯爬上来就是个门框。

祝好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愤愤地缩在沙发上:“那你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进别人房间啊。”

他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什么别人房间,这是我家,我爱上哪儿不行。”

祝好竟无言以对,只觉得一团闷气憋在胸口。

他直起身子,一句话就把她的火气压了回去:“起来收拾一下,我要去警局,你跟我一起。”

哟呵,这人是一夜之间转了性子还是被什么玩意儿夺舍了,前两天还对她嫌弃得不行,现在竟然主动要带她出门。

祝好一脸狐疑眯眼看他,揣测着他的用意。

他好像料到祝好想说什么:“你以为我想带着你?昨天我出去一天你就擅自放了两个人进我家,太危险了。”

祝好:……

她实在搞不懂这个人的脑回路,说得好像她放进来的是两个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似的。

不过能去趟警局倒是正合她意。

按秦聿风所说,公园那个受害者的尸检报告今天应该就能出来了,没准还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她用手背朝着程述挥了挥,示意他出去,自己要换衣服。

程述转头往楼梯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刚刚在楼下叫过你,你睡得跟死猪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敢情这锅还得她来背。

祝好默念着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句至理名言,快速换好了衣服——当然不是那套印着牡丹花的妈妈装,而是她穿越进来时穿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

她把脚放在地上踩了踩,发现脚踝上的淤肿已经消了大半,走动起来虽然有些不便,但至少不用拄着拐杖了。

程述家在五楼,老式筒子楼没有电梯,祝好只能扶着楼梯扶手缓慢向下挪动。

程述双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没有任何要搀扶她的意思。

路过三楼时,房东大妈的家门一如既往敞开着,她正坐在门前给那条白色的卷毛小狗梳毛,听到脚步声,抻长脖子向外张望了一下。

祝好脚步一顿,生怕她又追上来讨要房租,没想到她脸上居然挂着笑:“哟,小程,跟女朋友出去玩呀?”

想来是程述昨天缴清了欠下的房租,大妈心情格外不错,连称呼都变得亲切了。

程述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笑着“嗯”了一声,后退两步站在跟祝好平齐的阶梯上,用眼神示意她挽着自己。

祝好双手抓着栏杆,满脸警惕:“你又想干嘛?”

程述贴近她耳朵,把声音压得很低:“如果让她知道有个被变态杀人狂追杀的女人住我家里,我就跟你一样无家可归了。”

祝好:……

虽然内心不爽,但还是咬咬牙,挽住了他的胳膊。

程述对房东大妈挥了挥手:“张姨,我们走了啊。”

刚走到楼梯拐角,两人立刻默契地松开手,他还不忘装模作样拍了拍手臂,恨不得把“逢场作戏”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祝好冷哼一声,幼稚。

程述和秦聿风约好的地点在温珣的法医办公室。

祝好已经做好了直面被剖开的尸体的心理准备,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特地连早餐都没吃。

所幸法医办公室和解剖室是分开的,办公室里除了一张会议桌,几张椅子和一大堆看起来不明觉厉的仪器外,就只有一张贴满照片的白板。

一眼瞟过去,白板上的照片都是尸体各部分的特写,祝好不敢细看,在离得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等了好一会儿,温珣才抱着一沓文件慢悠悠走进来。

他对着祝好笑了笑,眼神扫到程述身上时,笑容又凝固了,转头问秦聿风:“你说要等的人就是他啊?”

秦聿风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对着白板抬了抬手:“温主任,开讲吧。”

温珣满脸不情愿地在椅子上坐下了,用一只红外线笔指着白板上的照片:

“受害人年龄23岁左右,身高162.8厘米,体重46公斤,数据库里没有找到匹配的指纹,目前尚不清楚死者的身份。不过从皮肤和头发的保养状态来看,她的生活条件应该不错。”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死因是心脏受损后造成的心搏骤停,凶器么,就是胸口那把水果刀。”

“另外,她血液里的酒精浓度高达为300mg/100ml,而且在她体内也发现了咪达唑仑的成分。”

程述走到白板前,对着位于右上角的一张照片仔细端详:“皮下组织没有片状出血,颈部的索沟是死后形成的吧?”

温珣点头,扶了扶眼镜:“另外,除了心脏的致命伤之外,她身上的其他刀伤都是死后伤,而且伤口都不深。”

“凶器是什么?”程述问。

“看伤口的形状,应该是一把匕首。”

秦聿风捻着下巴,双眉紧锁:“可指甲油杀手之所以从近处袭击受害者,就是享受直接接触给他带来的支配的快感,麻醉这种手段他应该不屑用才对。”

“会不会是他年纪大了,或者生病、受伤了,体力跟不上,担心自己控制不了受害者,才会选择麻醉剂?”祝好自然地参与话题。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秦聿风道。

程述拧着眉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是他。”

他走回椅子上坐下:“以往的案子中,受害人身上会有许多不致命的刀伤,而且都是死前形成的,说明指甲油杀手喜欢看到她们痛苦和苦苦哀求的模样。”

想起秦聿风跟自己说过程霜也曾经遭到指甲油杀手的虐待,祝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偷偷抬眼看向程述。

程述没注意她的目光,兀自说道:“这次的受害者颈部的索沟和刀伤都是死后伤,这显然只是凶手在模仿他作案的手法。”

秦聿风若有所思,转头问温珣:“还有什么发现吗?”

“她的胃内容物只有一部分进入了十二指肠,食糜里面有米饭、海苔、三文鱼,还有酒味,说明她死前两到三个小时左右刚吃了顿日本料理。”

温珣把几张照片摆在桌上,祝好瞥了一眼立刻捂住嘴,感觉这辈子要彻底告别日料了。

“还有一点很重要。”温珣继续道:“她手上的指甲油成分和祝小姐手上的是一样的,但是跟几年前其他受害人手上的不是同一种。”

祝好把手从嘴上拿下来,看着被自己抠得斑斑驳驳的指甲盖,疑惑道:“这也能看出来?”

温珣点点头:“指甲油分水性和油性。这次的受害人手上的指甲油里有丙酮、乙酸乙酯和防腐剂等,属于油性指甲油;而前几年凶手用的指甲油只有丙烯酸,属于水性指甲油。”

祝好不解:“这说明不了什么吧,同一瓶指甲油他也不一定能保存那么多年。”

秦聿风冷笑一声:“我们这位杀手先生可是个偏执狂,指甲油是他的标志,也是他用来回味犯罪过程的东西,他一定会好好保存,不会轻易换掉。”

说完又转头问程述:“老程,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