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女孩起身走向厨房,轻车熟路从碗柜里拿了两个杯子冲洗干净,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水。

她把一杯水递给站在厨房门口的祝好,手伸到半空中时眼神扫过她的脚踝,突然意识到什么:“我帮你拿过去吧。”

两人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手里捧着各自的水杯相对无言。

祝好清了清嗓,嘴角泛起一个友善的弧度,率先打破尴尬:“对了,我叫祝好。”

“哦,祝小姐,你好。”女孩敷衍地笑了一下,随即回避了她殷切的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

祝好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她有自报家门的意思,不由得心生芥蒂。

就算是表面上的客套,也得装装样子吧?

于是她主动问:“你叫——”

女孩愣了一下,才含糊地回答:“许安宁。”

大概是感冒了,她鼻音听起来有些重,时不时吸溜着鼻子。

不等祝好接茬儿,她就放下杯子,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杂志低头翻看起来。

杂志封面印刷十分劣质,上是一个金发碧眼,姿势妖娆的比基尼女郎,“XX男性专科医院,专治冲锋枪不猛”几个大字格外显眼——

很显然,这样的杂志不会是女孩子感兴趣的,许安宁也的确看得心不在焉。

祝好知道,她这是试图用行动打消她继续搭话的念头,便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借着端起水杯的功夫,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安宁。

她身材高挑且丰腴,大约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身上穿着一套短袖制服,胸口绣着几个小字——盛美医疗美容中心。

作为医美机构的工作人员,她脸上倒没什么人工雕琢的痕迹,乌黑的头发仔细地盘在后脑勺,瓜子脸白皙小巧,一双杏眼含着水光,是十分自然的美。

两人就这么坐了约摸半个小时,祝好杯里的水早已喝得一滴不剩,眼看许安宁也快把手里的杂志翻烂了,却迟迟未见程述的身影。

她攥着空杯,有些不自在,于是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许安宁闷闷地答道:“打过了,他没接。”

听她的语气,祝好猜测,他俩的关系一定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许安宁熟知餐具和水壶的位置,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程述家了。

再说了,如果真的只是朋友,当她第一眼看到自己时表情里的惊疑和之后的淡漠又该怎么解释?

锁芯转动的声音打断了祝好的思绪,她和许安宁同时抬头朝门口看去,就见胸前挂着一台相机,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的程述提着一个超市的大袋子开门进了屋里。

他掀起眼皮,目光从祝好身上扫过,落在许安宁脸上,微微皱了皱眉。

祝好抢先开口:“你们慢慢聊,我上去收拾一下东西。”

说完撑着沙发扶手起身,蹦跶几步,从木阶梯回到了阁楼。

她这么说一方面是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事,另一方面也换个角度告诉许安宁,自己昨晚真的是在阁楼里睡的。

然而这老房子隔音并不好,隔着一层薄薄的楼板,还是能听清他们的对话。

“你看新闻了吗?”

说话的是许安宁。

程述说:“我昨天去现场看过了。”

“是他又出现了,对不对?”

——结合上下语境,这个“他”指的就是指甲油杀手。

许安宁来找程述,是为了指甲油杀手的事儿?

祝好脑子有些发懵,只得继续往下听。

“尸检报告没出来,还不能确定,说不定只是模仿作案。”

程述语气很淡。

“就算是模仿作案,他也应该会出现的,对不对?”

许安宁的情绪突然有些焦躁。

程述微微叹了口气:“这是警察的事儿,你别管了,最近出门小心点儿就行。”

冰箱门被打开,接着是易拉罐的碰撞声和拉环拉开的声音,祝好忍不住抻长脖子,从栏杆处探出半张脸向下张望。

“别喝了,你还想这样子到什么时候?”

见程述又开始喝酒,许安宁忽然变得不耐烦,伸手去夺他手里的易拉罐。

程述反应不及,只喝了几口的啤酒“哐当”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带着气泡的金黄色液体汩汩流了一地。

他有些无奈地拎起被啤酒打湿一片的领口,弯腰捡起地上的罐子扔进垃圾桶,打开冰箱又重新拿了一罐。

拉开拉环猛灌了一大口后,他向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该去上班了。”

语气毫无波澜,但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许安宁低着头站在原地没动弹,表情好像很失望,双手紧紧攥着拳。

片刻后,她转身走向门口,高跟鞋把木地板踩得“笃笃”作响,接着又“嗵”一声把门甩上,带起的穿堂气流把祝好的刘海儿都掀了起来。

正犹豫要不要下楼,就听到程述说:“别偷听了,下来吧。”

她这才扶着栏杆从木阶梯上下来,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那么直男,吵架就吵架,人家给你台阶了你麻溜滚下去不就行了?”

——按她的推测,这两人多半是吵架了,许安宁这是随便找个借口来跟他和好呢。

没想到这家伙油盐不进,非但不说点好话哄哄,还把人家给赶走了。

最重要的是,家里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女人,他甚至不愿解释清楚,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程述把啤酒搁在桌上,瞥了她一眼,道:“关你屁事儿。”

祝好本来还想多劝他几句,被他这么一怼,眼角一抽,刚才因为偷听而生出的那点儿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如果系统能显示她对程述的好感度,那一定是100。

当然,是负的。

程述回房间换下了被啤酒打湿的衣服,打开橱柜拿出一包厨房纸,唰唰唰连抽出几张扔在被啤酒浸湿的地板上。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袋子:“刚才路过超市,顺便给你买了些东西。”

“给我买的?”

祝好迟疑地看着那满满一大袋东西,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有些不可置信。

他把吸饱啤酒的厨房纸拎起来扔进垃圾桶,不咸不淡道:“不要就算了。”

祝好没说话,打开袋子瞅了一眼。

里面是一些日用品,有牙刷、杯子、毛巾,一双拖鞋,甚至还有一包卫生巾。

除了卫生巾是个叫得上名的牌子,其他东西从质量上看,都是挑最便宜的买。

不过想着自己最多也就住一星期,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还有些感动,毕竟他根本没这个义务给自己准备这些,更别说准备得还挺周到。

想到这儿,她对程述的好感勉勉强强加了5个点。

继续往下翻,发现袋子最底部有一套衣服。

抖开一看,是一条带着荷叶边的黑色宽松九分裤,和一件印着大朵红艳艳牡丹花的短袖衫。

很明显,是一套中老年妈妈装。

她嘴角抽了抽:“这是——”

程述眼神瞥过来,微乎其微地勾起一边嘴角:“给你买的换洗衣服,不客气。”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刚刚好不容易加上的那5点好感度瞬间归零。

程述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眼角斜飞出来的冷光。

他清理完地上的酒渍,抓起桌上没喝完的啤酒,走到办公桌前四仰八叉地坐进椅子里,摁着桌边连人带椅往后退了一些,两条长腿交叠着搁在桌上。

接着从相机里取出一张内存卡插进电脑里,眯眼看着屏幕,手里的鼠标不停向下划拉着。

祝好端着杯子和牙刷进了卫生间,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他似乎在跟谁打电话,语气十分友好,甚至带了些谄媚,跟他平时说话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把出水量调小了一些,竖起八卦的小耳朵。

“……喂,陈太,照片我已经给您发过去了,作为证据已经足够让您先生净身出户,您看尾款……诶,好好好,谢谢啊。”

从卫生间的门缝里向外望去,正好能看到办公桌。

只见他把手机夹在肩膀上,一手垫在脑后,一手晃着啤酒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诶,吃饭是小事儿,您先把您先生的事解决了,我们不是有大把时间嘛!那个,下次您有朋友有需要的话记得帮我介绍介绍呗,保证满意。”

挂了电话,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

看口型,不是什么好话。

对着手机屏幕划拉片刻后,他又把手机架在耳边,电话接通的瞬间,嘴角也顺势弯了起来。

“刘叔,这边接到消息说有人在您家附近看到过翠莲,我马上过去找找,您别着急啊……”

听起来不是什么值得八卦的内容。

祝好把卫生间门关上,反锁。

换上程述给她买的那一套妈妈装,她对着镜子摸了摸那天晚上摔倒时被碎石划出几道疤痕的脸。

怪好看的一张脸,怎么就受伤了呢。

她叹了口气,自从进到这游戏世界里,倒霉事儿就一箩筐一箩筐地来。

不过幸亏伤口不深,好好护理倒是不至于留疤。

后脑勺虽然挨了一板砖,好在没破皮,不然听医生的意思,得把大半个脑袋的头发给剃了。

唯二比较严重的伤就是手臂上被水果刀划出的那道口子和扭伤的脚踝,再养几天,多半也没什么事儿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自认为优点不多,乐观算是其中一样。

这么一想,连身上这件印着牡丹花的短袖衫都变得顺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