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给庄妍换好纱布，拿着铁皮托盘离开了病房。
人走后，庄妍拿出小护士送给她的镜子，情绪有些激动。
镜子里的她，俨然被那个混蛋揍成了猪头！
想起昨晚在“八怪皮鞋厂”，那个黑衣人的身高、体型、语气，她觉得那人就是冷念丞。
那个混蛋不仅暴揍了她一顿，还……还用刀尖在她的身上肆意游走，举止十分轻浮。
如果不是刘队英雄救美，说不定她的第一次就要留在那间废弃的皮鞋厂了。
她突然想起凌晨那会儿，刘队来看过她。
妈呀！
没脸见人了！
那会儿她的脸应该比现在还要肿吧！
偶像包袱顿时碎了一地啊！
“混蛋！等姑奶奶抓到你，一把奥地利格洛克手枪，连发18颗子弹，崩了你！”
庄妍有些激动，呲牙咧嘴的时候，嘴角的伤口扯着生疼。
疼痛让她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凶手既没有要她小命，也没有和她嘿嘿嘿。
如果按照刘队所说，凶手绑她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那么对于一个热爱杀戮的凶手而言，再多杀一个人，也未必不可能。
除非……凶手根本没有打算杀了她！
她凭什么可以逃过一劫？
莫非……
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念想，让庄妍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队说，警局有凶手的内应，凶手的保护伞，那么纵观整个海港警局，谁最有这个本事？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丫头——”
庄妍猛然抬头，看见刘子明的母亲站在门外，头发看起来更加花白，气色十分憔悴。
命运多舛的老人家，三年前失去了儿媳，三年后宝贝孙女又被杀人犯盯上了。
那混蛋竟然用死者沐婉晴的阑尾，放在精美的盒子里，寄给一个八岁的孩子。
想到这里，庄妍气得双拳紧握，嘴角龇牙咧嘴的时候，伤口更疼了。
“丫头——听子明说你也住院了，我来看看你！”刘母拎了些水果走进病房。
“阿姨，您太客气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娜娜呢！
阿姨，我现在这样，您……您还能认出我？”庄妍有些难为情。
“丑是丑了点，不过还是认得出来的。
有一回，我们家子明也被坏人揍成你这样，十天半个月才消肿了。
你坚持冰敷，过几日换热敷，你年纪轻，好得快。”刘母安慰道。
“阿姨，娜娜现在怎么样了？
我听说凌晨那会儿，孩子被注射了镇定剂，现在醒了吗？”
“醒了！不过娜娜一直缩在墙角。
她现在对外界不信任，防范意识很强，连我……她都不让靠近！”言落，刘母眼睛又起了雾气。
“那混蛋竟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抓住他，替娜娜报仇！”庄妍一脸愤懑，眼神带着厉色，“我们已经掌握了凶手许多证据，他是逃不掉的！
阿姨，您带我去看看娜娜，我比较有孩子缘，娜娜可能会喜欢我！”
“喜欢你？”刘母瞪着眼睛看了看这姑娘的脑袋，她被揍得跟个猪头似的，能行吗？
庄妍好像看出刘母的意思，笑着说道：“阿姨，我和娜娜都是受害者，我们应该可以产生共鸣，让我试试吧！”
刘母眼睛一亮，这倒也是一个方法。
两个受害者，说不定可以产生同理心，彼此惺惺相惜也说不定呢！
二人离开创伤外科，直奔神经内科。
推开病房门，里面有两张病床。
刘母说，那张床上的人已经连夜搬走了。
庄妍看见，门口的垃圾桶还没来得及清理，里面有碎碗，和被砸烂的水果。
没猜错，应该是娜娜的“杰作”！
进门前，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庄妍看见娜娜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墙角，情绪还算稳定。
见到她们二人走进病房，娜娜瞬间变得警觉，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
只见娜娜突然弓起身子，像小猫受到惊吓时，炸毛的样子。
庄妍注意到，娜娜的表情很奇怪，圆圆的小脸扭曲，伴随着抽动。
她总是在摇头、眨眼、耸肩，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庄妍在书上看见过，这是一种儿童抽动症。
儿童抽动症，多发于儿童期的运动性或发声性肌肉痉挛，主要表现为不自主的、刻板的动作，如频繁地眨眼、做怪脸、摇头、耸肩、做出咳嗽声、清嗓声等。
一般儿童抽动症可短时间内自愈或经治疗而愈，顽固者可延数年，甚至延续到成人。
娜娜收到死者寄来的那根血糊糊的阑尾，血腥的画面刺激了娜娜的大脑皮层，从而使她产生了心理障碍。
显然，娜娜这种反应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从而导致此病的发作。
除此以外，儿童抽动症和儿童长期在家庭不和的环境中生长也有关系。
儿童遭受过多的责备，父母对孩子学习要求过高等，这些都会导致儿童产生矛盾的心理，抽动就会成为心理矛盾的外在表现。
“娜娜，别怕！我是警察阿姨，你见过女警吗？”
庄妍试图慢慢靠近娜娜，娜娜见她步步逼近，情绪开始紧张。
她的身体一直往墙角里钻，表现出很排斥的反应。
“娜娜，动画片《飞天小女警》看过吗？阿姨就是女警，可以帮娜娜打跑坏人！”
言落，她捕捉到娜娜眼底掠过一道光。
不过，很快那道光就消失了。
娜娜的警惕性很高。
猛地，她的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把水果刀，用刀尖指着庄妍。
嗓子里发出那种“嘶——嘶——”的怪音，惊得庄妍头皮一阵发麻。
“娜娜，别怕！阿姨有警官证，你看！”庄妍掏出实习警证，亮在娜娜的面前。
娜娜认得警官证，她爸爸也有，上面的国徽，她见过。
“哎哟，我个老糊涂啊！我怎么忘记把水果刀收起来了呀！”刘母急得捶胸顿足。
庄妍回眸朝刘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回避一下。
刘母抹着眼泪离开病房，屋内就剩下庄妍和娜娜两人。
娜娜的小脸煞白，嘴唇发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缩在墙角，嗓子里一直在发出那种怪音，伴随着抽动症，看起来很扭曲。
“阿姨的脑袋就是被那个坏人揍的！
阿姨和娜娜一样，恨死他了！
娜娜，你想不想和阿姨一起抓住那个大坏蛋？”
娜娜慢慢抬起黑眸，她看见面前的大姐姐头上缠着纱布，五官肿得很厉害，看起来一定很疼吧！
庄妍捕捉到娜娜眼神里有一丝光，很快，娜娜的眼底又升出那股阴冷之气。
这不该是属于一个八岁孩子的眼神，庄妍看得不寒而栗。
娜娜的眼睛里，好像安装了一台只制冷不制热的空调。
“想！”
忽然，娜娜的小嘴巴里竟然吐出了一个糯糯的字眼。
庄妍惊得捂住嘴巴，看样子，她真的很有孩子缘。
娜娜开口说话，这是一个好现象。
更令她惊讶的是，娜娜好像对她慢慢放松了警惕。
她看见娜娜的身体在无意识地向前倾斜，她似乎想要试探性地靠近她。
庄妍突然想起刘队钱包里的那张相片，那是娜娜母亲在世时拍的照片。
还别说，庄妍也觉得那个女人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神似。
她突然又联想起昨天，刘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表情。
难道……娜娜把她当成妈妈了？
不如……将计就计？
庄妍走近娜娜，坐在她的床前。
她发现，娜娜没有后退，这是一个好现象。
“阿姨，你用的什么香水？”
娜娜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庄妍被问得一头雾水。
她没有喷香水啊，难道她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阿姨很香吗？”庄妍显然在避重就轻回答这个问题。
“阿姨，你身上的味道和我妈妈的很像！”娜娜刚刚惊悚的大眼睛，慢慢退去了恐惧，眼神柔和了许多。
庄妍想了想，刘队的妻子三年前已经死了，那会儿娜娜应该才五岁吧！
一个孩子会记得母亲身上的味道三年？
虽然难以置信，但是庄妍相信万物有奇迹。
也许，她身上就有娜娜母亲的味道呢！
庄妍点点头，眉眼之间露出了笑意，很温柔。
“娜娜，你可以把阿姨当成你的妈妈！”
“真的吗？”娜娜琉璃般的大眼睛突然闪烁出了小星星。
那一刻，庄妍心头如同利刃划过，心尖都在震颤。
“真的！阿姨可以当你的妈妈！”庄妍眼底起了雾气，心疼道。
言落，她张开自己傲人的胸膛，纤细的双臂伸向娜娜。
娜娜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迟疑了几秒，猛地扑进了庄妍的怀里，像一只小猫在她怀里厮磨。
豆大的眼泪从娜娜的眼睛里滚落，紧接着，娜娜的郁结好像在那一刻得到了释放。
她开始嚎啕大哭，讲述昨天下午，她在学校收到那份恐怖快递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