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对着娜娜的小屁股,精准地注射了一剂镇定剂。
很快,娜娜白嫩的小脸上,戾气全消。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凶光全无。
眸光慢慢削弱,她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刘子明的肩头一阵剧痛,上面是两排娜娜留下的血色牙印。
“妈——你别哭了!”刘子明一脸亏欠。
“子明,一定要抓住凶手,替那些被他杀死的亡灵报仇雪恨!
你赶紧去查案,娜娜有妈照看着,你放心!”
刘子明被母亲攥着手,他能感受到母亲的身体在战栗。
那一刻,他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头皮一阵紧绷。
母亲如此深明大义,非但没有怪他引祸上身,还劝他势必要抓住凶手。
他有什么理由放弃追凶?
“妈——您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个混蛋逃不掉!”
……
医院走廊上,庄建国一脸阴沉。
“子明,有烟吗?”
刘子明一脸不可思议道:“老庄,你都戒烟十几年了,咋又抽上了?”
“年纪大了,提神呗!”
刘子明替庄建国点燃了一根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根。
两人猛抽了两口,大脑皮层瞬间舒服多了。
迎面走来的小护士娥眉微蹙道:“两位先生,医院有明文规定,禁止吸烟。”
小护士说完,一双玉手指了指墙壁上的禁烟标语。
庄建国和刘子明顿时一脸愧色,将烟丢进了垃圾桶。
三个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庄建国心事重重。
吕墨全程注意观察庄建国的面部微表情,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隐藏的痕迹。
娜娜已经睡下了,刘子明的心口还是缺了那么一块。
憋了老半天,他还是没忍住问道:“吕墨,妍妍在普外科,还是创伤外科?”
“创伤外科!
她伤得不轻,脸上缠着绷带,五官肿得不像一个人。”吕墨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不像人,像啥?我救她出来的时候,还没那么夸张啊?”刘子明急道。
“像一个丑八怪!”吕墨不厚道地笑了。
庄建国瞥了他一眼,他立马收起了笑意。
“人类脸上的毛细血管破裂初期,一开始没那么肿。
随着时间的推移,软组织受损,毛细血管一直在破裂,就会导致面部局部皮下水肿。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医生建议24小时内可以用冰进行冰敷来消肿。
过了24小时以后可以用热毛巾热敷促进血液循环。
消肿以后会恢复面部正常,不会影响妍妍的盛世美颜!”吕墨解释道。
庄建国全程脸黑,从他的微表情可以看出,他现在很紧张,很焦虑,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试探他,说不定可以让他露出破绽。
三个人继续走在去创伤外科的路上,吕墨若无其事地问道:“庄局,你真的不认识吴教授?”
“我不认识吴超!”庄建国回答得很快,这么一来,反而显得他很急切地回避。
吕墨吃了一惊,继续问道:“哦?那您怎么知道他的全名叫吴超?”
只见,庄建国一双黑眉瞬间挑了挑,“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啊!怎么,你不记得了吗?
小吕啊,你是不是太困了,要不回警局眯一会儿?”
“谢谢庄局!我刚才在电话里,说了吴教授的全名吗?”吕墨又故意问了一遍。
“说了!不然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庄建国的眼底掠过一丝闪烁,被吕墨精准的捕捉到了。
刘子明全程竖着耳朵,听他们二人的对话。
三个人几乎是并排走着,却貌合神离。
很快,他们来到创伤外科的病房区,四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刘子明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不少家属已经起床了。
公共卫生间的水池区域有人在洗衣服,有人在打热水,有人已经去食堂打好了早点。
庄建国立在病房前不愿意进去,女儿被人打成了猪头,他心疼!
庄建国不进去探望妍妍,这个时候刘子明要是进去,显得不打自招了。
他还记得,庄妍初来警局时,老庄已经先入为主。
他让妍妍在外人面前喊他刘队,私底下喊他刘叔叔。
这个时候,亲爹都不进去,刘叔叔进去显得很不合适。
吕墨像是看出了刘子明的顾虑,拉着庄建国,打了个哈欠说道:“好困啊!庄局,您困吗?”
“困!脑壳有点疼!年纪大了,熬不了夜!”说着,庄建国也打起了个哈欠。
“走!咱们去医院门口抽支烟,提提神!”
“吕专家,你不是不抽烟的吗?”庄建国一脸狐疑道。
“不抽不行啊,熬夜不睡觉,没烟提神哪行?”
言落,吕墨从刘子明口袋里顺走了一包黄鹤楼,一脸坏笑。
刘子明瞬间会意,满脸感激。
走进病房,刘子明一双黑眸落在妍妍的脑袋上。
白色的绷带缠绕着,她的脑袋显得很大,像个大头娃娃。
那张娇俏的小脸,面色苍白,嘴巴、两边腮帮子、鼻眼……都肿得失真和放大。
人被揍成猪头,大抵如此吧!
这一刻的妍妍,确实有那么点丑。
不过……即便是穿着条纹病服,妍妍的身材还是凹凸有致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那个混蛋,幸亏没对妍妍下手,否则他现在就要去刨了他们家的祖坟。
忽然间,刘子明看见妍妍的脑袋在左右乱晃,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混蛋!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她说话带着颤音,下一秒像是要哭了。
刘子明看见她娇俏的鼻尖瞬间变成了粉红色,眼角滚落出豆大的透明液体。
心口一阵猛缩,疼得没法呼吸。
他的手开始无处安放,想要安抚她,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走开!信不信我杀了你!”猛地,妍妍睁开了双眼。
刘子明正在低头看她,两人四目相视时,妍妍瞬间泪目。
没有多想,她猛地扑进刘子明的怀里,双臂绕着他的脖颈。
刘子明被扑得措手不及。
“刘队,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妍妍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在他怀里磨蹭着。
“妍妍!以后不允许擅自行动!”
“嗯!那个混蛋好像跟踪了我,在我到达警局前,他留下了一张米色的信封。
我跟着信封上的指令,去了东南园30号,最后去了玉溪镇王家村的八怪皮鞋厂。
结果,被他埋伏了!
不过很奇怪,他没有要我小命,我差点以为我是他的第三个猎物!”
“你不会是他第三个猎物,距离他的犯罪冷却期还有两天时间。
他极有可能在3月29日猎杀第三名女性,我们一定要在这之前抓住他!
还有,警局有凶手的内应,凶手极有可能位高权重,或者社会地位极高。
他今天耍了我们两次,我们中了他两次调虎离山之计。
一次是他故意将死者沐婉晴的阑尾寄到实验小学,制造社会动乱。
等我们全员出警时,他在警局的内应偷走了我们的录音笔,销毁了录音文档。
还有,吴教授,他死了……”
话音刚落,妍妍猛地松开刘子明,一双丹凤眼瞪得老大,“吴教授死了?怎么死的?”
“就在我救出你之后,王远在皇家花园敲开了吴教授的门。
他妻子一个人在家,声称吴教授并没有回家。
我们赶往海刚大学管弦系的时候,在他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他的一封绝笔。”
“是遗书吗?”妍妍反问道。
“看样子,你的脑袋没被打傻!”刘子明接着说道:“吴教授在信中声称自己得了抑郁症,说自己和警察说了一些不属实的言论。他是在故意回避真相,他一定是被凶手要挟了。他根本没有得抑郁症,他只是非死不可!”
言落,妍妍被一种剧烈的恐惧感漫上了心头。
“如果我们不去找吴教授,他就不会死!
正如我们如果不去蒋家村找王半仙,那位老人家也不会被人溺死!”妍妍猛地抓住刘子明的衣领,“刘队,你说对不对?如果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就不会死了?”
妍妍的胸口突然喘不过气,像要窒息一般。
“妍妍,放轻松
!这个世界总会有人牺牲,有人流血!
你要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刘子明的大手在妍妍的脑袋上一遍一遍地抚摸。
过了一会儿,庄妍的气息平稳了许多。
……
“刘队,咱们出去吃个早饭吧!”
猛地,刘子明和妍妍听见了吕墨的声音,两人瞬间从连体婴儿状松开了。
庄妍躺着假装入睡,刘子明起身往病房外走。
“妍妍醒了吗?”庄建国问道。
“没呢!刚才貌似做噩梦了,小丫头哭了好半天!”
“啊?哦——”庄建国脸顿时黑了,“我早说了,让她不要当刑警,这工作不适合她!
等她醒了,我要将她立刻调到文职岗。”
“老庄,你这就不对了!庄妍同志这次虽败犹荣,至少她很勇敢,不怕死!
而且她还看见了凶手的体型,身高约185,肩宽约45。
那个混蛋很狡猾,全程声音用了变音器。
不过我们在现场看见他留下了一瓶法国罗曼尼·康帝的红酒瓶。
海港市喝这酒的人不多,应该是一条能够查下去的线索。
酒瓶我已经让人带回去了,上面可能有凶手的指纹!”
刘子明将“指纹”二字加强了语调。
吕墨很警觉地发现庄建国在听见“指纹”二字时,风平浪静的外表下,眼神里的蠢蠢欲动。
如果庄建国就是凶手在警局的内应,那么他极有可能还会继续替凶手将肮脏的罪证抹去得干干净净。
可眼下,那个混蛋动了妍妍,他的掌上明珠。
如果他是那个“内鬼”,他还会继续替凶手擦腚吗?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这次的调虎离山之计,选择了庄妍。
吕墨从犯罪心理学分析,此人想利用庄妍鞭打一下庄建国。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不在乎再多杀一个人。
妍妍之所以能活着,证明凶手还不想和庄建国搞得鱼死网破。
庄建国对于凶手而言,还有用!
……
三人回到海港警局,时间是3月27日,清晨7点30分。
距离全体警员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刘子明和吕墨坐在刑侦办公室,两人陷入了沉思,眼神却在四目相视。
他们似乎心照不宣!
凶手其实并没有在八怪皮鞋厂留下酒瓶,他们在地上只捡到了一个红酒木塞。
吕墨举着放大镜在木塞的纹路上,看见了法国罗曼尼·康帝的英文字母。
这种酒通常出现在达官显贵、富家子弟的酒桌上和酒窖中。
能够喝得起这种酒的人,海港市,就只有那么一小部分金字塔顶端的人。
酒瓶是吕墨请海港市一个开酒行的朋友找来的,上面并没有所谓的“指纹”!
刘子明一双猩红的黑眸死死盯着吕墨彻夜未眠的红眼,两人迎着窗外折射进来的晨曦微光,相视一笑。
那只酒瓶宛若一个鱼饵,鱼饵放得不行,狡猾的鱼儿一吃完鱼饵就脱钩了。
他们必须将蚯蚓身上多裹一点粉,使它变香一点,诱惑鱼儿腾空一跃,成功上钩。
“混蛋!你触碰了我最后的底线,我就得不顾一切,亲手逮捕你!
我当一命相搏,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你挖出来!”
……
3月27日,上午8点。
海港警局上下,气氛空前压抑。
新的一天,新的担忧。
碎尸案过去第五天,死者沐婉晴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凑齐。
今天,凶手还会继续抛尸吗?
死者的家属,每天都要来警局嚎啕一次。
沐婉晴的母亲,来一次,嚎一次,晕一次。
他们等着下葬沐婉晴的尸体,再不下葬,尸体就没法看了。
面部尸斑会越来越严重,下葬的时候会很难看。
尸体会越来越腐烂,除非将尸块全部泡在黄色的福尔马林溶液中。
眼下,他们女儿的尸体没有凑齐,根本没法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