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骑上马,心知太子可能是来给他们兄妹二人解围的。
但这话不好在大街上说,他拉着缰绳,慢悠悠地骑在马车边,想隔着帘子和妹妹说一说话,问问她觉得林桓怎么样?
可他才刚一开口,便听见妹妹道:“殿下急召,大哥还是速速去行宫吧,花公公会将我送回家去的。”
李胜没有听见自家妹妹说的“花公公”有多么地意味深长,只是傻乎乎地笑道:“也是。”
“那大哥先走了,等晚上回家再说。”
话音刚落,打马离开,那速度之快,倒不像是一介书生才会有的骑术。
马车里,太子抿了抿唇,没忍住,还是笑了。
李胜这傻小子,一如既往地憨。
花子墨低下头去,突然感觉没眼看了。太子算计哥哥,又见妹妹的,简直了。
李彤也觉得没眼看,但太子的马车很宽敞,她们各自坐在一边,中间还隔着一个花子墨。
她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除了一开始看见太子坐在马车里,而江大人在不远处她也不好惊动,便硬着头皮上了。只是在听见太子的笑声以后,疑惑道:“很好笑吗?”
太子自知不妥,连忙道:“真有急事,我不会让他白等的,裴大人已经在行宫里了。”
李彤挑了挑眉,问道:“我只是想知道,殿下怎么会在马车里?”
太子道:“我怕出面会
搅黄你的婚事,对不住了。不过刚刚才从吏部得到的消息,林桓的候补出来了,在四川嘉定,距离京城太远了,我怕你同意以后又后悔,就急着赶过来。”
说着,把吏部下达的文书递给李彤看。
李彤没接,太子又道:“是抄录的,可以看。”
李彤闻言,这才接过去,看盖印的日子,是昨天晚上。
她合上文书,还给太子,说道:“殿下真心将我哥哥视作好友,自然也当我是妹妹,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只是女儿家的亲事,说大很大,说小很小。殿下这般费心,让李彤很是不安。”
太子道:“其实也不全为了你。”
李彤不解抬起头来。
太子赧然,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小声道:“我也要定亲了。”
李彤下意识问道:“是谁?”
但问出口的一瞬间,又觉得不妥。刚想叫太子不要说了,却见太子摇了摇头。
“不知道。”
李彤愕然:“不知道?”
太子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不知道的,所以表面上我借着你的婚事到处搜罗消息,实际上是为我自己搜罗的,但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来,我要定亲了,你明白吗?”
李彤恍然大悟,猜测道:“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吗?”
太子苦笑:“差不多吧?”
“我如今有了一位嫡亲的弟弟,母妃担心我的太子位
不稳,让我寻一户尊贵的侯爵之家,借助联姻的方式来巩固我的地位。”
“我父皇说,如果我在一年后还没有中意的女子,他就要为我赐婚了。”
“所以我这才着急的。”
李彤奇怪道:“这件事我大哥知道吗?”
太子道:“之前是不知道的,现在也瞒不住了。”
“不过你放心,绝不会耽误你的婚事。”
李彤又道:“太子把这些都告诉我,这又是为何?”
太子抬眸,看向李彤,抿了抿唇,笑意浅淡又勉强,看起来有些不是滋味。
李彤下意识觉得,自己过分了。
紧接着,她听见太子道:“因为比起你哥哥的耿直,你的心思更为敏锐细腻,我不希望你误会,我会利用你哥哥,那样你心里不安,我心里也不好受。索性就跟你说清楚,有你的支持和理解,我相信你哥哥在东宫遇见难题也会找你帮忙,到时候也变相是在帮我。”
“可能你不太清楚,但东宫里,我可以信任的人不多。”
太子说完,将目光看向车窗外,随着车帘的摇曳,他的视线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与此同时,花子墨的脑袋都快低到车
窒息般的沉默后,李彤点了点头道:“殿下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殿下放心吧,以后我再不会胡乱猜测了。”
太子抿了抿唇,多余的话一
句也没有了。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
等到送完李彤回去,花子墨回来时,不忘摸了一把脸,神情十分汗颜。
太子见状,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花子墨道:“是良心受到谴责的不安。”
太子:“……”
马车徐徐驶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仿佛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太子抿着唇,眼神还是很骄傲的。
他对花子墨道:“很聪明的丫头,差点骗不过去了。”
“你说,李胜那么耿直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心思玲珑的妹妹?”
“简单的一问一答,却感觉她步步逼近。”
花子墨坐在马车垫子上,破罐子破摔道:“不是。老奴上一次看见如此精明不好骗的人,还是陆夫人呢,但就是陆大人都不敢骗她呢。”
太子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义父没有骗?难不成义父骗的时候,会告诉你吗?”
花子墨:“……”呦呵,无言以对!
太子继续道:“义父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如果说裴大哥是清澈的山泉,缓缓流淌于世人的心间。那我义父就浓墨啊,挥毫于纸上,他想渲染成什么样子,便是你所看见的样子,但你知道是因为墨本身就黑呢?还是因为你自己的心思黑呢?跟我义父那种人打交道,被算计了你都要说他好呢,他要不会骗我师娘,我名字盗过来写!
”
花子墨:“……”甚是有理。
花子墨开始郑重道:“可这样骗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太子鄙夷道:“你原先连我父皇的心思都能猜,现在却越来越蠢了。我哪里是骗,我分明是跟她交心,说出了我的处境。”
“我说的是我母妃希望我找一个侯爵之家的女儿,我又没有说,我父皇也是这样的心思?”
“只要我将来想,随时可以扭转,我给自己留了好大的余地。”
花子墨瞠目结舌:“真是……好大的余地。”
“算计是跟陆大人学的,余地是跟裴大人学的,老奴说的对不对?”
太子不加掩饰地笑道:“是又怎么样?你要去通风报信吗?”
花子墨道:“通风报信老奴不敢,老奴就是在想,要是李姑娘能得陆夫人的指点,不知道能不能一一破解殿下亲自布下的局呢?”
“要知道,陆夫人可是一早就知道殿下的心思了。”
太子闻言,红着脸,没好气地瞪着花子墨道:“你就想看我的笑话,我义母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的,她是疼我的,哪像你,老混账!”
花子墨见太子急了,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连忙挽回道:“奴才说笑吧了,殿下竟然当真,可见真是将李姑娘放在心上了。”
太子轻哼,再不理他了。
他就是上心了又如何,谁还能拦得住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