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和离书

陆云鸿回府的时候,刚刚卯时,但天色已经微微亮起。

王秀听见他摸索上床的动静,睁开眼看了看天色,奇怪道:“你今天不用去上朝吗?”

陆云鸿钻进被窝,一把搂住热乎乎的媳妇,笑着道:“不用,我在办差呢,皇上知道。”

王秀嘴角抽搐,无语道:“你不会大半夜去审高鲜了吧?”

陆云鸿道:“大半夜去审他,别人就会觉得我认真在突破案件进展,找寻高鲜的罪证,也就不敢多话了。”

王秀对于他精于算计的行事作风无话可说,转过头继续睡。

而窗户外,渐渐天色大亮。

忙碌一整夜的黄少瑜和徐潇把高鲜的供词呈上去,皇上看了以后,脸色很不好。

但具体的判决还没有,估计是要跟诚王商量一下。

奇怪的是,皇上压根没有问起陆云鸿,连他是不是告了假都不在乎。

黄少瑜觉得有点奇怪,下朝的时候主动找裴善说起这件事。

裴善道:“估摸着皇上又有别的差事要让我师父去办吧,我瞧着我师父接手高鲜这个案子,挺不情愿的。”

黄少瑜嘴角抽搐,无语道:“他还等皇上求他办事不成,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裴善道:“胆子越大,说不定苦楚越多,黄大人就别抱怨了。”

黄少瑜被说得脸色涨红,好像他针对陆云鸿一样,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子啊,云珠能撕了他。

他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他触怒了皇上,到时候合你我之力,皇上未必会肯松口。”

裴善道:“有我师娘在的一天,黄大人担心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出现,放心吧。”

黄少瑜闻言,虽然不知道裴善为何如此笃定,但看到裴善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倒是徐潇提起了昨晚陆云鸿夜审高鲜的事,把高鲜发作的由头说了出来。

毕竟,那是和裴善有关的,裴善也应该知道。

可裴善听后,只是淡淡道:“他心性不稳,这次不栽,下次也一样会栽下来。”

“他眼睛里欲望太深了,但凡握在手里的,都觉得是自己理所当然的,忘记之前的努力,也忽略之前得到的满足,而是一味地想要追求更多。当有一天,德不配位,他也索求过大的时候,巨大的落差和无能为力的愤懑就会摧毁他,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他走不远了。”

“但就算我看出来,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反思。有些人逐渐走向灭亡,其实和别人并不相干,只是他自己的认知就在那里,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他设想的来,这样的人,沦落到什么样的下场都不奇怪。”

徐潇道:“他但凡会把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哪怕只有一两句,都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只能等皇上下旨宣判。”

裴善微微颔首,看起来浑不在意。

就好像,高鲜不过是他身边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眼中连一丝丝涟漪都没有惊起。

裴善走了以后,徐潇对黄少瑜道:“我之前还想,以裴善的心性会不会替高鲜求情呢,毕竟他们也算共事几年了。”

“谁知道,我竟然小看他了,裴善心里什么都知道,跟明镜一样,也没有那些多余的怜悯,看了就让人厌恶的。”

黄少瑜笑着道:“你看看,你也有糊涂的时候。你忘记了,他是谁带出来的了?”

“他若敢去给高鲜求情,陆云鸿就敢打断他的腿你信不信?”

“那对夫妻最是厌恶那种是非不分,一味只知道哭泣软弱之人,也最讨厌,明明软弱无能,还装作是天下第一大善人的模样!”

“这样的人要是在他们身边,到时候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话落,黄少瑜和徐潇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乐出声来。

还好,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

傍晚的时候,诚王进宫了。

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高鲜必须死。但在那之前,皇上要下旨让高鲜和燕阳和离,如此,才不会辱没皇室。

皇上当场就答应了,至于高家那些远亲,除了同宗的以外,其他皆不追究。

同宗的,则二十年不许参加科举。

高家本就是读书人家,二十年不许参加科举,等同于挫断了年轻人的锐气,对于高家来说,也算是个巨大的打击了。

谈完正事,皇上问起燕阳郡主的身体。

诚王道:“人是救过来了,到底伤了元气,我瞧着比之前生盈盈时还虚弱些。但她想去见一面高鲜,我并没有同意。”

皇上闻言,说道:“让她去见吧,这个心结,得让她自己解开才行。”

“我看了高鲜的供词,还有黄少瑜和徐潇的口述,高鲜已经活不了几天了。”

诚王怒道:“真是便宜他了,若不是想着大燕律法森严,也需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我定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皇上依旧坚持道:“让燕阳去见高鲜一面,让她了结这桩心事,日后好好过日子。”

诚王闻言,也不再坚持,而是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听皇上的。”

于是第二天,燕阳郡主拿着皇上赐下的和离书去大狱见了高鲜最后一面。

此时的高鲜,浑浑噩噩,加上失血过多,已经看不清人了。

但他嗅到一丝不属于大狱里的香气,那是燕阳郡主惯用的熏香,家里的床榻间都是这个气味,他早就习惯了。

而此时嗅到,竟然感觉无比安心。

高鲜挣扎着爬到门口,朝外伸着手,一声一声地唤道:“燕阳,燕阳……”

燕阳郡主看了一眼跟来的侍卫,他们便都退了出去。

燕阳郡主拿了和离书递给高鲜,高鲜摸着好似圣旨一样的东西,不敢置信道:“燕阳,这是你求来的,是什么?”

燕阳郡主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看不清楚了。

她只觉得可笑,半蹲在那牢房门口,反问道:“你说是什么?”

就在高鲜那惊愕的嘴角转变出无法遏制的喜悦时,燕阳郡主这才道:“这是我跟你的和离书。”

高鲜一下子愣住,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又揉了揉眼睛。

可模糊的视线里,和离书那三个大字还是映入他的眼帘,吓得他一下子就扔了出去。

燕阳郡主却在此时遏制不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