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孩子大了不好管

冬天的早朝是真的冷啊。

官员们下了轿子、马车,全都把手缩进袖口里,直到进了大殿,这才松缓些。

皇上还没有来,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唯有陆云鸿闭目养神,像是在抓紧时间睡一会。

众人见怪不怪,只当没有看见。唯有梅太师走过去,用手肘撞了撞陆云鸿的胳膊道:“昨晚没睡好?”

陆云鸿睁开眼,含笑道:“睡好的。皇上不是还没有来吗,先眯一会。”

说完,还要继续闭上眼睛。

梅太师道:“我听说裴善搬出来的,他要成亲了?”

陆云鸿模棱两可道:“应该吧,孩子大了不好管,你们家不是也一样吗?”

梅太师闻言,立即骄傲道:“我们家可不一样,我们家的就快成家了,我也快轻松了。”

陆云鸿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梅太师觉得他那笑容古怪,正要细问,突然间便传来余得水的声音,是皇上来了。

一阵静默后,众人跪地请安,而忙碌的一天就从现在开始了。

等到下朝,梅太师还念念不忘,陆云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浑浑噩噩忙了一早上,其他朝臣陆陆续续都走了,梅太师瞅准机会,去了陆云鸿的值房。

他打发了烧茶水的小太监,问着陆云鸿道:“你今天在早朝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陆云鸿装傻道:“没有啊。”

梅太师道:“你这小儿,再不实话实说,我把你岳父找来。”

陆云鸿哭笑不得:“多大点事,要找我岳父,这就过分了。”

梅太师道:“那你还不快说,难不成真要我去找你岳父?”

陆云鸿叹了口气,先是给梅太师递了茶,这才缓缓道:“这本是你的家事,按道理我是不应该管的,不过既然你问了,我若是不说,只怕将来你还会骂我。”

梅太师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当即问道:“那你还不快点说。”

陆云鸿道:“我先前听说,李进犯了点事,但你不耐烦管,你还记得吧?”

想起妻子那个不成器的大侄子,当即便道:“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我管他干什么?也就是内人心软,不然应该扭送官府,关他一辈子的。”

陆云鸿道:“他犯的那点事,凭着上官老夫人的手段,早就摆平,怎么到今日还不归家?”

“我只知道,你夫人在私下找他,甚至于还找了高鲜想办法。”

“可李进犯事的时候,就是高鲜作保才离开的,他似乎一直都在高鲜的手里。”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自己的夫人和高鲜都有事情瞒着自己,但那两个人也不是特别坦诚。

梅太师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联想到自己夫人突然改口同意了女儿的婚事,再联想到女儿突然性情大变不再闹腾,这其中似乎隐秘地掺杂着什么?

夫人知道,女儿知道,高鲜知道。

但唯独他,不知道。

甚至于,连陆云鸿都察觉端倪了,他还是一头雾水。

看来他真的是老了。

梅太师脑袋爆疼,好不容易忍到回府,已经是大汗淋漓,眼睛发红。

他对着身边的人道:“快,快去找夫人拿药,止疼药。”

“快啊!”

梅太师痛苦地嘶喊着,面容都开始扭曲了。

等李夫人赶来,看到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官帽掉了都不知道,稀疏的头发隐隐泛白,看着就像年近古稀。

她的心口一痛,连忙叫人把梅太师抬进去,而那个药……那个药也早就吃完了。

没办法,李夫人坐着马车,急匆匆赶去了武靖侯府。

结果因为找不到李进,上官老夫人百般奚落,甚至于怀疑是不是李夫人下了手,母女俩狠狠吵了一架。

李夫人的二弟李致见情况不对,偷偷将药塞给姐姐,还叮嘱道:“不是说不能多吃吗?怎么了,是给谁拿的?”

李夫人哪敢说是给丈夫拿的,便说道:“是小敏,她头疼得厉害。你之前给的潮了,我就给扔了。”

李致听了,松了口气道:“那你快走吧,娘她就是这样。不过你们真的没有李进的消息?”

李夫人道:“当然没有,我叫高鲜也帮着找了,要是有,不早就送回来了。”

毕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久不出现,她也怀疑李进是不是被害了。

李致听了以后,压低声音道:“跟你们没关系就行,我听大哥的口气,实在不行,他就去报大理寺了。”

李夫人面上一紧,报大理寺没什么,可问题是李进要是回来,那事情可就乱套了。

她当即道:“叫他们先别急,我回去就叫敏儿他爹帮着找。”

李致道:“如果是姐夫肯帮忙的话,应该是能找到的。”

话已至此,姐弟俩一时间也没什么可聊的了,李夫人拿着药匆匆赶回家去。

而李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陷入了沉思。

如果李进的失踪跟太师府没有关系的话,那还会是谁在背后捣鬼呢?

……

太师府乱成一团的时候,姜家却显得十分静谧。

午后的阳光洒落,庭院里树影绰绰,鸟声悦耳。下人们来往步伐轻盈,洗干净的青石板道上,连细密的纹理都显得一清二楚。

在庭院中作画的姜晴,抬头迎接着暖阳,舒服地眯了眯眼。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垂下头,平静地问道:“高鲜过去了?”

来人是姜晴的贴身丫鬟,她道:“高鲜一直盯着梅敏的动静,梅敏的马车前脚才出太师府,后脚高鲜就坐轿子跟过去了。”

姜晴抿了抿唇,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梅敏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以为是了。天生的优越感,仿佛谁都比不上她聪明,旁人说的话也不听,总觉得自己的才对。

这样的人……跟那没脑子的猪有什么区别?

若不是自己准备进宫了,她都不耐烦去对付她!

“行了,剩下的事情不用再管。”

“你去回禀母亲,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小丫鬟担心道:“小姐,你怎么了?”

姜晴淡淡道:“没什么……就是心口有些不舒服,疼。”

小丫鬟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去回禀。

姜晴看着画案上的宣纸,她画的小女孩,最终还是走进那扇门,很深很深的门……

她想起裴善的画,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小姑娘站在大树底下,望着远方。草木繁盛,微微轻轻地吹,树叶飘落……

而她的大黄猫就挨在她的脚边,他们看似那样孤独,却又温暖着彼此。

一眼入画,一画倾心。

她一直都知道,裴善骨子里是个很孤独的人,只是他有幸遇见一个可以温暖他的人,只可惜,那个人不是她。

而她,看着身边处处都是温室,实则步步都是荆棘。

在入宫之前,她能为裴善做的,大概也就是撕开那个女人伪善的面具,让她遭到世人所厌弃。

如此,将来不管她还会做什么,污泥始终是污泥,再不会有人被她所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