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谢九思感觉他&nj;的世界有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nj;李闭嘴饱含慌张的尖叫着&nj;喊出“我跟阿昭谈恋爱?!”这话时,谢九思缓缓回过神来。
周围零碎人声与鸟兽虫鸣逐渐随风归来。
谢九思扶着&nj;门,看着&nj;李闭嘴满脸涨红,尖叫到&nj;一半戛然而止,像只打鸣打到&nj;半道上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谢九思面无表情,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李闭嘴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涨得&nj;发紫,哼哼唧唧哆哆嗦嗦地扯着&nj;谛听:“你……你干什么说我跟阿昭,谈、谈……那&nj;什么……”
“什么?”谛听满脸都是过度浮夸的惊诧,毫无感情的朗诵道,“噢我的上帝啊,你们竟然没谈恋爱?我是说――你们原来只是朋友?非常抱歉我的朋友,这样的话,我只能祝你们友谊天&nj;长&nj;地久了,伙计。”
顾时隔着&nj;老远就听到&nj;了谛听的朗诵,译制片的腔调着&nj;实上头&nj;,让他&nj;脚底下都打了个滑。
谛听最近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nj;对,他&nj;刚刚说什么?
谈恋爱?谁谈恋爱?谁跟谁谈恋爱?
顾时一边继续给几位老师介绍苍梧观,一边一心二用的竖起了偷听的小耳朵。
李闭嘴涨成猪肝色的脸慢慢褪去了几分颜色。他&nj;完全没听出谛听的反讽,反而点了点头&nj;:“我跟阿昭肯定友谊天&nj;长&nj;地久,谢谢。”
顾时:“。”
谛听冷笑一声:“那&nj;挺好。”
谢九思怏怏地看了谛听和李闭嘴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nj;了顾时身上。
顾时察觉到&nj;他&nj;的视线,向他&nj;挥了挥手。
几位老师顺着&nj;他&nj;的动&nj;作看过去,看到&nj;了站在&nj;半山腰的三道人影。
赵文钟问:“这几个是你师兄?你们家都不&nj;用穿道袍的哦?”
“他&nj;们不&nj;是我家道观的人。”顾时否认了这位老师的说法,“我也不&nj;是个正儿八经的道士,我平时都在&nj;隔壁山头&nj;的疗养院上班。”
实际上,就连是个正儿八经道士的顾修明也不&nj;怎么穿道袍,其主要原因,其实是穷。
顾修明对道袍有点讲究,而他&nj;们没有能够讲究得&nj;起的钱。
于是师徒两&nj;个基本上都是选择去批发市场买十块钱三件的T恤之类的衣服。
款式虽然简单,布料也不&nj;怎么样,但只要脸好看,麻皮袋子披身上也是时尚之美。
顾时给顾修明发了条消息过去,然后带着&nj;身后的六位老师继续往上爬。
谢九思拍掉了手上被他&nj;捏碎的门把&nj;粉末,眼看着&nj;顾时逐渐靠近,想了想,退回了客殿里。他&nj;看到&nj;余靓他&nj;们遗留下来的茶水,回忆了一下顾时平时的做法,手上一掐决,把&nj;那&nj;些多出来的茶水和杯子都挪去了伙房。
没有空调暖气的客殿里温度很低,放在&nj;角落里的炭火盆效用不&nj;大,还散发出一股一氧化碳的沉闷气味。
谢九思摸出了一块细小柔嫩的鳞片,随手扔进了火盆里。
那&nj;是从他&nj;尾巴附近脱落的。
小小的一块也足够让这个客殿变得&nj;温暖如春。
顾时走到&nj;客殿门口的时候,还在&nj;说:“您几位在&nj;这儿坐一坐,我去多加几盆……”
他&nj;话音未落,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堵住了话头&nj;。
几位在&nj;山风中走了快一个小时的老师们纷纷走进来,先是赞美了一下暖洋洋的客殿,然后又看到&nj;了待在&nj;客殿里的谢九思。
今天&nj;谢九思披了件深棕色的风衣,整个人显得&nj;成熟挺拔,面无表情地站在&nj;那&nj;里,看来看去简直就是“帅”字的化身。
没有人会&nj;对一个初次见面、长&nj;得&nj;又好看的人抱有反感。
一群老头&nj;老太&nj;“嚯”一声,转头&nj;看向了顾时。
赵文钟笑眯眯地做了代表:“小顾啊,这位是?”
“这是谢九思,我朋友。”顾时说道,为&nj;了防止这几位老师开口喊一句“小谢”引起谢九思的不&nj;适,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我老板,隔壁疗养院的。”
赵文钟露出“不&nj;得&nj;了”的表情:“哦哦,谢老板年少有为&nj;啊!”
谢九思看了顾时一眼。
顾时冲他&nj;笑了笑,悄悄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nj;作,拜了拜。
谢九思一顿,收回视线,勉为&nj;其难的向这群人类点了点头&nj;,也不&nj;开口。
顾时轻嘶一声,干巴巴地解释:“他&nj;不&nj;爱讲话。”
“?”谢九思转头&nj;看他&nj;。
顾时重申:“不&nj;爱讲话,比较内向。”
谢九思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nj;。
顾时顿时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脸,有点小得&nj;意的哼哼了两&nj;声。
谢九思看着&nj;小步蹦Q着&nj;张罗大家坐下,哼着&nj;歌出门去烧水泡茶的顾时,抬脚跟上,忍不&nj;住也跟着&nj;带出了一点笑意来。
顾时走到&nj;门口,一眼就看到&nj;了门内侧残缺的门把&nj;手。
他&nj;一愣,扭头&nj;看向跟在&nj;他&nj;背后的谢九思,指着&nj;门把&nj;手:“谢老板,你干的?”
“……”谢九思沉默片刻,解释,“不&nj;小心。”
顾时“噢”了一声,凑近看了看门把&nj;断裂的地方,觉得&nj;还有救。
“它的尸体呢?”顾时问。
“……”谢九思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上边一丁点门把&nj;手的残骸都没能留下来。
顾时小小的催促了一下:“我先去倒茶噢,谢谢老板帮我收茶水暖房间啦!”
谢九思微怔,发现顾时知道了他&nj;悄悄做的事情之后,嘴角难以自制的翘了翘,矜持道:“小事,你去吧。”
顾时点了点头&nj;:“你找一下门把&nj;的尸体噢,我觉得&nj;它用502黏一下还有救。”
“好。”
顾时于是拉开门,小步跑去了厨房。
谢九思感受到&nj;灌进屋里来的山风,带上门,盯了那&nj;个门把&nj;手好一会&nj;儿,背对着&nj;客殿里的那&nj;群人类,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外翻能够代替之前那&nj;个门把&nj;手的东西。
几位老师对这个年轻人有些好奇,但看对方并没有想要跟他&nj;们打招呼的想法,也并没有自来熟的搭话。
他&nj;们开始跟针对顾时之前透露出的信息激烈的讨论起来。
偶尔间或夹杂着&nj;“小顾这孩子长&nj;得&nj;真俊”、“真想让他&nj;跟我家谁谁见一见”、“可惜小顾这孩子有女朋友了”之类的话。
谢九思翻找自己芥子的神思骤然一滞,怀疑自己是不&nj;是耳朵出了问题。
“?”
顾时有女朋友了?
谢九思眉心逐渐拢出了几座山峰,刚刚还晴霁的脸色一点点的暗淡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
顾时走到&nj;半道,遇到&nj;了捂着&nj;耳朵蹲在&nj;原地的谛听,和站在&nj;谛听身后的李闭嘴。
这大喇叭又在&nj;哔哔叭叭说个不&nj;停,顾时听了一耳朵,发现李闭嘴实在&nj;不&nj;停的强调他&nj;和饕餮之间长&nj;久的、不&nj;可破的友谊。
顾时脚步一顿,在&nj;被谛听和李闭嘴发现之前,迅速拐了个弯,从另一边上了伙房。
顾时想起饕餮曾经忸怩着&nj;问过他&nj;“阿善经常刚跟你称赞我?”这话,当时饕餮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沉醉在&nj;爱情里的娇俏少女。
――虽然以饕餮的体型来讲实在&nj;称不&nj;上娇。
天&nj;哪。
顾时还能隐约听到&nj;李闭嘴的“友谊万岁”,不&nj;禁为&nj;饕餮感到&nj;唏嘘。
建议直接把&nj;李闭嘴摁住内个一顿,不&nj;然再过个几十亿年你们也没法修成正果。
顾时心中啧啧有声,进了伙房,烧水倒茶。
顾修明穿着&nj;一身规整无比的道袍,拎着&nj;拂尘急匆匆地往客殿跑,路过伙房的时候喊了顾时一声。
“给我也整一杯!”
顾时懒洋洋地应声:“哦――知道了!”
顾修明一溜烟走了,到&nj;达客殿前边,整了整身上的道袍,拂尘一甩,推开了客殿的大门。
谢九思坐在&nj;角落里,戴着&nj;耳机看着&nj;平板,抬眼看了看他&nj;,神情怏怏。
顾修明迟疑了一瞬,但马上就被赵文钟带走了注意力。
“您好,您就是苍梧观主顾修明对吧!”赵文钟站起来,满脸红光两&nj;眼发亮,跟顾修明大力握了握手,“我是赵文钟,这一次跟踪考察的负责人,这位是……”
赵文钟一一给顾修明介绍了这个考察团,完全没有被顾时告知这里全是大佬的顾修明拂尘都哆嗦了两&nj;下。
但他&nj;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连烛龙的爪子都正面见过了,区区几个智库大佬,完全没问题!
顾修明挺起了胸膛,然后再下一秒就被顺口拉了个家常的老太&nj;太&nj;破了防。
“顾观主啊,你们道观是哪一派的呀?给结婚的嘛?我看小顾有女朋友了哦,你知道吗?”
顾修明:????
顾修明瞪大了双眼。
顾修明瞳孔剧烈震颤。
好家伙,那&nj;臭小子可是一点口风都没给老头&nj;子我透啊!?
“我们严格来说,算自成一派吧,最开始并不&nj;是道观,后来传承变成这样,其实是因为&nj;早年受到&nj;了某几位的恩情,于是才以这样的形式传承下来的。”
顾修明面色不&nj;变,先回答了人家的问题。
“我们是很自由的,随心随性,结婚和恋爱都很自由的,至于我家那&nj;小子的恋爱情况……”
顾修明咬牙切齿:“他&nj;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那&nj;你不&nj;关心小顾哦。”老太&nj;太&nj;有些责备,“连跟他&nj;走得&nj;近的女孩子都不&nj;知道吗?”
“……啊!”顾修明一拍脑门,意识到&nj;了。
跟顾时走得&nj;近的女孩子,这不&nj;翻来覆去数来数去都只有一个余靓吗?
顾时短信里还说余靓今儿也来了来着&nj;!
顾修明顿时笑了,看起来可高&nj;兴。
“也许是他&nj;那&nj;个女同&nj;学吧。”他&nj;说道。
谢九思拿着&nj;平板,垂眼看着&nj;屏幕,指尖轻轻滑过早已经看完的这一节课程,眼中充满了不&nj;愉快的意味。
气恼。
不&nj;痛快。
感到&nj;冒犯。
谢九思手上不&nj;自觉地用力,平板的一角悄然地化为&nj;粉末。
他&nj;的目光擦过在&nj;场的人类,最终落在&nj;了后山上正跟哥嫂拍全家福的余靓身上,薄唇抿着&nj;,拉成了平而直的一条线。
――不&nj;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