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我很高兴

忽然冒出来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些正群情激愤地指责薄家的人,忽然好似被人卡住了脖子,俱都诡异地熄了声。

一干人僵着表情,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朝着薄家大门的方向,望了过去。

伴随着车轮碾过地面的细微声响,两道人影穿透薄家古朴庄重的大门,缓缓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干人的视线,落在那个站着的人身上。

那是联合大学的闻校长。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认识。

但……那个坐在轮椅上,被闻校长推着,走进来的人是谁?!

那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

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能看出身材十分的瘦削修长,他的头发有些长,已然过了眉骨。

那张脸——

好白……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不是嘴唇还带着点儿血色,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个白纸做成的假人。

偌大的千人会场,在这一刻,仿佛落了一层冰冷的白霜,死寂到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男人以手抵拳,咳嗽了一声,下一秒钟,忽然掀开了眼帘。

所有对上那双黑到没有一丝光的眼睛的人,都被震得脑子一翁,仿佛连灵魂都受到了惊吓,逃也似的挪开了视线。

就连云倾都罕见地被震了一下。

她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眼神有些骇然。

这股熟悉的感觉是——%(

沈薇看着这个忽然闯进来的男人,大抵是因为无知,所以她回神的速度比所有人都快。

她盯着那个陌生男人上下打量着。

脸色惨白,身体孱弱,还是个残废……看着根本不足为虑!

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抬起下巴,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插手薄家和苏家的事情?”

沈薇刺耳的声音,霎时间唤回了一帮年轻人的心神。

与薄家有仇的家族年轻一辈,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确定对方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似乎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便纷纷讽刺起来。

“这人长得跟薄家人好像有几分像……莫不是薄家的什么亲戚?”

“众所周知,薄家没有长辈,薄少爷和薄小姐这莫不是随便找了个长辈出来充门面?可好歹也找个上得了台面的呀,怎么找了个残废——”

说话的千金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长辈抬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住嘴!”

那千金小姐直接被打蒙了,红着眼睛,抬头就要发脾气,却忽然对上了父亲惨白的脸和骇然的眼神,以及掩饰不住惊恐的表情。

沈薇见此情形,心底忽然有了极端不好的预感,嘶声道,“这个残废是谁——”

她话音刚出口,站在她身边的沈宴,忽然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沈薇,闭嘴!”

沈薇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宴。

沈宴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沈薇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慌忙抬头看向四周。

然后惊恐的发现,所有上了年龄的老一辈们,都在盯着那个忽然冒出现的男人,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惊恐多一些,还是惊骇多一些。

就连苏老爷子,都是同样的表情。

沈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头顶,盯着那个男人,再也不敢说出“残废”两个字,有些哆嗦地问,“他……他是谁?”

这个问题,不止沈薇想知道。

在场的年轻人,都想知道。

云倾按耐住那股有些熟悉的心悸,看了看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再看看僵成了一截木桩子的薄迟寒,心底有了几分猜测。

她乌黑的眼睛,一瞬间划过什么,“他是……”

北冥夜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将纤细的身体揽进了怀里,正要说话,一道突兀响起的嘶吼声,打断了他的话。

也打破了现场惶恐不安的气氛。

“砚人!”

这道嘶喊声,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一直静坐在一旁的,没有任何动作的六区大佬们,忽然都失态地狂奔过去。

而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名字,也仿佛一道惊雷,重重地炸响在所有年轻一辈的脑海中。

砚人!

在京城,哪怕是在无知的人,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薄砚人!

薄家上一任大少爷!

京城第一指挥官!

同时也是——

云倾抬头,朝着薄迟寒看了过去。

薄迟寒脸色苍白,几乎是不敢置信地,喊出了那个称呼,“父……父亲……”

云倾垂下了眼皮。

果然!

那种只有“同类”才会让她感受到的,可怕的冲击感……

薄砚人,二十年前的,京城第一指挥官。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六区,所有人最崇拜最尊敬的人是谁。

答案毫无疑问,是薄砚人!

即便隔了二十年,这个男人在六区的威望,恐怕也不是如今那些掌权者能比的!

他竟然没死……

云倾抬头,看着被一群大佬们,围在中央的薄砚人,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薄砚人还活着……她的罪孽便可以减少一分。

云倾按耐住心底莫名的不安,抬步走到薄迟寒身边,轻声说,“你应该过去看看他。”

薄砚人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薄迟寒才三岁。

三岁,已经能够懵懂地知晓一些事情了。

想来,他应该还记得自己的父亲。

薄迟寒被云倾唤回了神,低头,看着云倾莫名局促的表情,按耐住心底激荡的情绪,声音难得多出几分激动,“倾倾,他是你大伯。”

云倾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大伯最想见到的人,应该是你。”

薄修尧还活着,薄砚人也还活着……真好。

薄迟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手拍了拍云倾的肩膀。

他以为云倾是紧张,柔声宽慰,“父亲走的时候,我已经稍微能记一些事,他不是个严厉的人,倾倾不必害怕。”

云倾抬头笑了下,“我知道,大伯能回来,我很高兴。”

薄迟寒见她笑了,便没有在多想,牵着云倾的手,朝着薄砚人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