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临风见姽婳逃走,也无暇追击,赶紧先取出走廊里的灭火器,把几处火头扑灭,然后冲进屋里,找到晴宜,才松了口气。
晴宜刚脱离“鬼压床”状态,立刻把嘴里那两颗眼珠子吐了出来,这时正在拼命干呕。她一看见关临风,所有的恐惧和委屈瞬间爆发,“哇”的一声扑进关临风怀里大哭起来。
关临风身子一僵,一时手足无措,过了好一会儿,才不自然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晴宜却像一个打开就关不上的水龙头,任他又哄又劝,仍是止不住地哭。
关临风出了一身汗,束手无策时,瞥见旁边桌上有一个白底青花的玉镯子。他急中生智,也顾不上这到底是晴宜还是她母亲的首饰,总之先拿过来套在小姑娘手上,哄道:“传说玉能避邪。你戴上这个,以后妖魔鬼怪就再不敢欺负你了。”
“真的?”晴宜半信半疑,抽泣着问完,又自己回答道:“哦,你不骗人的。”
关临风十分汗颜,心说一个普通玉镯恐怕还真没这么大功效,所以我才说了是传说嘛。但他眼下只求哄住面前的泪人儿,顾不上细究这种虚虚实实的说谎方式到底是跟谁学的。
他见晴宜眼泪稍止,立刻温言劝道:“地上凉,咱们先起来好不好?”
晴宜点点头,任他把自己扶了起来。
关临风看着满地狼藉,大致猜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他捡起晴宜吐出的那两粒眼珠,观察了片刻,说:“别怕,这不是人眼,应该是狗的眼睛。”
晴宜点点头,恶心的感觉却并没有因此好一点。她木然地走到洗手间,拼命刷牙,几乎把嘴里刷掉了一层皮。
关临风体贴地在一边陪着她。等她回到沙发上坐好,他又给她倒了热水,拿了巧克力糖,让她吃着。他则找来扫帚,把打碎的鱼缸收拾干净。
他忙活完这一切,在她身旁坐下,问:“感觉好点了吗?”
“嗯。”晴宜说话时仍带着些鼻音,“我发现,我好像特别容易碰上麻烦。”
“的确有那么点儿。”关临风莞尔,“好在你总能逢凶化吉。”
“那你就是我的吉星,因为你每次都能赶来帮我。”晴宜跟他道了谢,又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关临风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我之前答应过要把消灭花九城的酬金分你一半,今天是给你送过来。”
“啊?”晴宜十分意外,“我当时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认真了?我欠你这么多救命之恩,你不跟我收钱就很仗义了,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
“哪来的许多救命之恩,太夸张了。咱们算是互帮互助。”关临风执意把信封放在了桌上,“花九城的事你出了不少力,这是你应该拿的。”
晴宜把信封塞回他手里,嗔道:“我都说了不要!你这样我生气了。”
关临风不惧威胁,坚持把信封递给她。
晴宜背起手来表示不要。
关临风见她耍无赖,笑着摇摇头,仍是把信封放在了桌上。
“说起来,现在是午休时间,你和姽婳在走廊里打得那么激烈,邻居们都没有意见吗?”晴宜一边问,一边拿起信封,试图塞回关临风口袋。
关临风也一边躲闪,一边回答:“我猜是姽婳做了什么手脚。何况,邻居们听到外面打架,本来也不敢出门吧?”
“邻居都知道,我家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听到我家有动静,总该来看看才对呀?”晴宜见关临风紧紧捂着口袋,索性把信封往他领口里塞去。
“……喂!你这是在往哪儿塞!”关临风及时挡住她的手,这才继续说,“邻居看到姽婳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躲起来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是你,如果明知道打不过,还会开门出来帮忙吗?”
“当然了!总不能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杀人吧!”晴宜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关临风一怔。
晴宜趁机把信封塞进他口袋里。
关临风把信封从口袋里取出来,却没有继续和她推搡,只是捏在手里,看着她微笑。
晴宜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关临风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特别容易碰上麻烦了。”
晴宜听懂了他的意思,撇撇嘴,说:“你是说我瞎逞能、没脑子呗。”
“你都快精成鬼了,还没脑子?”关临风失笑,“我是在夸你有正义感!”
“那还是在说我爱惹麻烦。”晴宜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我能变得像你这么厉害就好了!那样就算惹出麻烦,也能自己解决。”
“我也不够厉害,同样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麻烦。”关临风似是有感而发。
“比如呢?”晴宜好奇地问。
关临风微笑道:“比如,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姽婳不是轻言放弃的个性。她这次被我赶走,回头恐怕还会来找你。”
晴宜明知这不是他刚才感叹的原因,但也清楚他是不愿说。他说的这个,确实也是她眼下的困扰。因此她问:“我不敢一个人在家了。你知道有什么姽婳去不了的地方吗?”
“风夜城的话,好像没有这种地方。”关临风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要不,你不介意的话,先暂时到我家住几天?我先给你当保镖,再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姽婳不再来找你。”
晴宜立刻就想答应,但出于女孩子的矜持,还是客气了一句:“你会不会不方便啊?”
“我没问题。我家就我和弟弟两个人,本来就多一个空房间。”关临风爽快地说,“你信得过我就行。”
晴宜对关临风的品性没什么疑虑,却很好奇他这个家庭构成:“你爸妈也经常不在家吗?”
关临风淡淡地说:“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被妖怪杀害了,是爷爷从妖怪手中救了我,把我带回家抚养长大的。”
晴宜想起,他爷爷也在五年前遇害身亡,不由呆住了。
他们互相问过年纪,关临风只比她大三岁。刚才,他和她推搡信封时的动作神情,分明还只是个爱笑爱闹的大男孩。可他竟已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没有父母的孤独、失去亲人的痛苦、爷爷的血仇、抚养弟弟的重任…这桩桩件件的沉重心事压在他心头,就是他很少真正开心的原因。
晴宜替他难过,又怕此刻流露出同情会冒犯到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是关临风调节气氛道:“我弟弟叫关望月,今年十岁,总爱缠着我讲故事。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这个。他一缠我我就头痛。你如果能发挥特长给他讲讲故事,我也没白收留你。”
“好吧,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去解放你。”晴宜被他逗笑,抽回他手中的信封,强行塞进他口袋,“这个是我的住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