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吃过早饭,矿奴们陆续走出住处,人头汹涌,如涓流成河,很快汇聚成一条长长的人龙。清点完人数,队伍朝西北方的山脚进发,没人开口说话,只听见沙沙沙的脚步声。五行堂的魔宗弟子身着五色劲装,手持兵器随行警戒看护,时不时厉声呵斥。
矿奴们心中忐忑,偏偏不能停下脚步,谁也不知道今天工作结束之后,能否活着再返回地面。
走不多时,一道坚固的、高近三丈的夯土墙跃然入目。只见墙体颜色斑驳,表面满是深浅不一的划痕,墙上开了一扇门户供人通行,墙头插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倒钩,每隔二十步安放一具床弩,另有防御器械若干,弥漫肃杀之气。远隔着百余丈,矿奴们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有的人浑身颤栗起来。
在这道防御森严的防线后头,就是吞噬无数人命的魔蝎洞了!
矿奴们每次进洞采矿,宛如在生死边缘打滚。凡是意志薄弱者,必定被生死间的大恐惧压垮,绝活不了太久。
穿过门户,眼前是一条又宽又深的壕沟,沟底覆盖了一层冰雪,倒插着无数尖锐的铁枪,部分枪尖上还残留有虫兽骨骼。一座简易的木桥横架在壕沟上方,不论进出均须从桥上通过。就在木桥的另一端,陡峭耸立的山崖底部,一个幽深漆黑、深藏无尽凶险的山洞赫然显现。
魔蝎洞洞口呈不规则的半圆形,岩壁外侧为青灰色,岩石表面遍布虫兽爬行的痕迹,洞内阴风呼号不休,犹如厉鬼在发声。
传说中的护矿队已在洞外集结完毕。他们总共有二百余人,均披甲执刃,一股锐利强盛的杀伐之气直冲斗宵。其中数十人目如冷电,铠甲上涂有血红色的骷髅图案,应是杀戮成性的高手,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他们骄傲而冷酷,根本不屑于跟矿奴们交流,仔细检查完器械装备,便一队队消失在魔蝎洞里。
他们首先得清理矿道,建立安全防线,安排警戒哨位,确保不会有毒虫发动大规模的袭击,然后才轮到矿奴们入洞挖掘。
矿奴们又等了一刻钟,方获准继续前进。傅惊涛随着人流走近岩洞里,深入十余丈后,身前的空间陡然变得极为宽阔,足以容纳数千人。但见岩洞穹顶离地将近三十丈,倒悬着无数圆锥形的石柱,巍然如林,似乎随时要从天坠落。地面凹凸不平,散布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岩石,如鱼怪,如羊妖,如蛇精,引人无限遐想。
在正前方的岩壁上,并列分布着五个大小不一的洞口,隐约可见奇光透出,如真似幻,正是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每一个矿洞后都连接着无数的洞穴、矿道、暗河、深渊以及虫兽巢穴,只有深入进去,才能搜寻到价值不菲的矿石奇珍。
矿洞入口外刻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图案,分别由五行堂弟子把守,并负责核验号牌及发放挖矿工具。当矿奴们挖到矿石后,一出矿洞必须全数上缴,不得以任何方式私自夹带离开。否则,杀无赦。
傅惊涛领了一个背篓,背篓里有一把短柄鹤嘴锄、两个硬邦邦的面团、几根牛油蜡烛和火刀火石。朱自强偷偷塞给他一个小瓷瓶,低声道:“瓶子里是秘制驱虫液,涂抹在身上可驱散普通的毒虫。”傅惊涛深知此物的珍贵,低声道:“这份人情我记住了!”朱自强咧嘴一笑,心道最好你什么毒虫也逮不着!
矿奴们在矿头的带领下,一队接一队进入矿洞,然后奔向不同的采矿地点。洞壁上镶嵌着无数细小发光的萤石,即使不用点燃火把,也堪堪能分辨清楚前方道路。矿洞内岔路极多,每一个分岔路口都刻有特殊符号和方向指示。朱自强乃识途老马了,有意跟傅惊涛拉拢关系,一边走一边讲解采矿的注意事项。
他们这一队七曲八拐走了许久,空气渐渐变得湿润,前方传来轰隆隆的水流声。终于,众人来到了矿道尽头,豁然开朗。
岩洞出口边缘往外凸出延伸丈余,自然形成一扇形平台,悬于半空中。举目望去,地下空间广阔幽深,一条河流蜿蜒奔腾而来,忽然自悬崖上咆哮跌落,形成一座恢弘宽大的瀑布,浪花翻卷,水雾氤氲,声如闷雷。临近瀑布的峭壁上,长有不知名的、散发奇异亮光的苔藓藤蔓,一丛丛、一簇簇摇曳摆动,无数光点灿若星辰,构成一幅宛如神人描绘、瑰丽绝伦的巨型画卷。
朱自强却没啥心情欣赏景色,沉着脸叮嘱道:“这里毋需花费气力挖矿,河岸边就藏有矿石,你们瞪大了眼睛认真寻找,尽量保持安静。尤其要记住,绝不可踏进河水半步!我们以一根蜡烛燃尽为时限,届时不论收获多少,都必须滚回来。”
水流把地下深处的矿石冲刷出来,又有瀑布的轰鸣声做为掩护,算是比较安全的一处采矿地点了。
众人默默点头,取出几根绳索连接成绳梯,一头固定好,另一头抛出平台垂下,逐一攀绳滑落峭壁。
暗河奔流远去,河岸旁躺满大大小小的石头,血玉矿石就混杂其中。血玉矿石单看外表很难和凡石区分开,须借助烛光的辅助,仔细观察石头是否会反射血色光芒,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河岸上堆积的石头何止千万,每一块都要上手观察抉择,不仅是考验一个人的体力、眼力、耐性、头脑,关键还要看运气。
众人各自燃起蜡烛,迅速散开翻捡石头。
傅惊涛一手举起蜡烛,一手握住铁锄,毫不犹豫地向黑暗深处走去。他今天的目的不是采矿,而是猎杀毒虫,以换取加入护矿队的资格。当然,他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故意引来毒虫大军,把朱自强等人害死,所以选择了独自行动。
河岸曲折延伸,距离瀑布越远,越是漆黑无光,意味着越是危险。
微弱的烛光被风吹拂着,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
傅惊涛运足目力搜索,出乎意料地没有发现虫蝎活动的迹象,偶尔见到一些残缺的骨骼散落在乱石间。忽然,他看到地上丢弃着一个腐烂的背篓,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原来的主人早已消逝无踪。
傅惊涛用鹤嘴锄轻轻一拨,眼见那背篓底部躺着七八块拳头大小的矿石,隐隐反射出血红色的荧光。
血玉?!
傅惊涛摇头失笑,不想要的偏偏主动送上门,想要的却寻觅不到,这是老天爷在戏弄自己吗?当下捡起血玉,随手丢进背篓里,算是发了一笔横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