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寒风呼啸,远处燃着一丛丛照明用的篝火,偌大的营地几乎看不到活动的人影。黑鹰岭附近罕无人烟,也不会有谁顶风冒雪赶来送死,所以连值夜的守卫也躲起来喝酒了。
傅惊涛轻若狸猫般在帐篷间穿行,目光警惕地左右逡巡,以防遭人伏击。
云霞珠住在营地南面,帐篷宽大华丽,绣着几幅彩色的图案,与其他人的相比十分特别。当傅惊涛赶到附近的时候,恰好看到帐篷内灯光熄灭,跟着听到几下沉闷的打斗声,心头一动: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只见帐篷门布一掀,三条粗壮的蒙面汉子大步走了出来,中间之人肩头扛着被绳子绑好的云霞珠。云霞珠嘴里塞着一团破布,无法出声呼救,像蠕虫般拼命地扭动挣扎。
傅惊涛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悄然扑出,钢刀带鞘猛地往前一刺,正中末尾大汉的背心。
这一刺的力量何等猛烈,那大汉猝不及防下噗的喷血仆倒,登时昏迷过去。另外两人惊怒交织,料不到会在得手之际遭人偷袭,同时拔刀出鞘,想也不想地返身便砍。
刷!刷!
刀光落空,根本拦不住那道鬼魅般的黑影。下一刻,砰砰砰几声闷响,他俩的要穴被连环击中,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跌倒。
傅惊涛冷笑一声,俯下身检查云霞珠的情况,忽听劲风嗖响,两支羽箭从头皮上方擦过,钉在了帐篷上——不好,另有神箭手隐身在暗处!他下意识地抱住云霞珠就地一滚,滚到了帐篷后头,然后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撒腿便跑。
黑暗中也不知还藏有多少敌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好在对方心存顾忌,不敢明火执仗地展开追杀。傅惊涛狂奔片刻,没有听到追兵的脚步声,这才停步替云霞珠解开绳子。云霞珠一把扯掉破布,呸呸连吐几口唾沫,气得俏脸通红:“我要回去杀了这帮混蛋!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
傅惊涛忙拉住她:“云姑娘,冷静一点!你若贸然行功,再次陷入绝境,谁还能救你脱险?”
云霞珠愤愤地横了他一眼,皱眉道:“你怎会未卜先知,及时赶来救我?”
傅惊涛哭笑不得:“难道你怀疑我暗藏祸心吗?”
云霞珠咬牙道:“焉知你不是受了贺蝎子的指使,故意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博取我的好感?”
傅惊涛恼道:“你不相信我便算了,告辞!”
云霞珠瞧着他拂袖而去,神色变幻,一双粉拳死死捏紧。她当然清楚自己为何遭劫,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兀自心有余悸,若是没有傅惊涛援手?今晚贞洁不保——难道是自己误会人家了?
傅惊涛赶紧找到贺蝎子?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贺蝎子一听便猜到了背后的缘由,冷笑道:“这九成九是鲁忽图打的如意算盘,妄想来个霸王硬上弓?把云霞珠变成他的女人后?好取得卓天珞的支持。”
傅惊涛道:“鲁忽图一计不成,恐怕会另生一计。为了夺取大当家的宝座,他如今是不择手段了。”
贺蝎子悠悠道:“其实问题的根源在于卓天珞。只要想办法搞定她?大当家之位非我莫属!”说罢一跺脚?立即披上外袍冲出帐篷?毅然决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如墨的夜色中。
傅惊涛暗叹,当个勇于献身的马贼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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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散去?高原上的天空格外蔚蓝?延绵的雪山在冬日照耀下闪闪发光。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中,一队队披挂整齐的马贼如潮水般涌出营地,旗帜飘扬,气氛肃杀。卓天珞、鲁忽图、贺蝎子、苏格勒尔等为首,率领近千人马奔向黑鹰岭。
铁蹄翻飞,雷声轰鸣,大地颤动。
黑鹰岭脚下,一座高约两丈的祭坛已打扫干净。祭坛以白色的石块堆砌而成,古朴简洁,最高处树立一尊鹰首人身的巨石雕像,也不知是何方神灵。一个面容苍老的黑袍喇嘛站在祭坛之上,手执白色骨杖,幽深的眼眸中不见任何情感。
离着祭坛老远,马贼们勒住座骑,纷纷跳下地来。卓天珞和六大首领先步行来到祭坛前,向那黑袍喇嘛躬身致意。
那黑袍喇嘛点了点头,大声道:“草原的勇士们,因为有了神灵的眷顾,我们才得以战胜灾难,击败强敌,在荒野中生存。正如狼群中不能没有头狼,我们黑旋风也不能没有首领。神灵已听到了我们的祷告,即将派出他的使者降临世间,为我们挑选出新一任的大当家!所有人都必须服从大当家的意志,追随他的战马,顺着他刀尖所指的方向摧毁敌人,征服一切!”
“黑旋风必胜!”
众马贼振臂大呼,宛如山崩地裂。
那黑袍喇嘛待呼声消失,接着道:“请诸位当家献上祭品,一切交由鹰神决定吧!”
鲁忽图、贺蝎子、胡老四、沙陀、苏格勒尔、马钩子神情肃穆,各抱着一头刚刚宰杀干净的羔羊走上祭坛,摆放整齐,然后向巨石神像默默祈祷片刻,便退回原位站好。
那黑袍喇嘛随即朝神像毕恭毕敬地拜了几拜,开始咪咪嘛嘛地吟唱咒语,边唱边手舞足蹈,很快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他的动作越来越夸张古怪,口中发出的咒语声变得高亢尖利,间或辅以骨杖敲击地面,令人听得牙齿发酸。
突然,高空上响起一声穿云裂石的鹰啸,一头格外庞大的兀鹰展翅飞来,速度如电,气势如虹!
“来了!”“鹰王来了!”马贼们骚动起来。
只见黑羽扑闪,狂风大作,鹰王敛翅落在神像的肩膀上,金喙铁爪,目光如炬,高傲地俯瞰着下方的人类。
那黑袍喇嘛停止了吟唱,五体投地一动不动。
鲁忽图、贺蝎子、卓天珞等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鹰王的举动,唯恐错过了一丝一毫。
寒风吹拂,荒野沉寂。
那鹰王仰起头叫了几声,纵身一跃,落到了祭坛边缘,偏着脑袋打量那一排祭品,又黑又亮的眼眸闪烁着精光,仔细分辨哪头羔羊最为肥美。它忽然弓起身一跳,双爪如钩,牢牢抓住其中一头羔羊,刷的展开巨大的翅膀,呼呼扇起狂风冲天而起。
“是第二头!”“鹰王选了第二头羊!”“是贺爷的!是贺爷的!”马贼队伍中登时爆发出兴奋的呼喊声——鹰王选择了谁奉献的祭品,就代表谁获得了上天的眷顾,从此坐上大当家的位置!
眼看尘埃落定,贺蝎子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
鲁忽图则是脸色铁青,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甘和失望,拳头捏得咯嘣作响,蓦地飞身跨上座骑,挥鞭猛抽,一声不吭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