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惊涛归心似箭,等不及次日天亮跟赵匡胤辞行,匆匆手书一封说明缘由,托赵燕容代为转交,便连夜秘密离开了京城。
庞颂乃邪道中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存在什么顾忌,傅嵩夫妇哪怕武功再高,又哪能扛住一众煞星围攻?要想挽救他们的性命,唯有用太极长生诀交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长生之道的诱惑面前,先天宗师亦成了卑鄙小人。
傅惊涛也动过向姜烈求援的念头。但理智告诉他,姜烈不会为了他的父母而出手,更不会派遣大批人手攻打天煞门。站在一派掌门的角度,站在七大世家的立场,姜烈有太多的借口予以推脱了。再往深处想一层,若不是遭熟人出卖,庞颂又怎会知悉他家的地址?
实事求是地说,这件事还不如向萧恨求援。
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真不希望萧恨跟傅嵩、杨疏影见面。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太复杂,感情纠葛太深,剪不断理还乱。当年金陵剧变,杨疏影和萧恨在混战中走散,相互间断了音讯,都以为对方已不在人世。杨疏影生下儿子后,出于感激,改嫁给一直不离不弃、守护左右的傅嵩。而傅嵩与萧恨是至交好友,有着过命的交情。
萧恨逃离金陵后,为了复仇堕入魔道,改投天魔宗,结果逆天改命实现突破,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如今他强势归来,呼风唤雨,成为江湖上最顶尖的存在之一,以其地位和骄傲,怎会容忍妻子背叛另嫁?更何况嫁的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接受。
上一代的爱恨情仇,傅惊涛无力化解。但不论萧恨怎么生气,看在他的面子上,起码不会杀掉傅嵩、杨疏影。只要能把父母从庞颂手中救出,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哪怕改回“萧”姓也愿意。
傅惊涛知道自己擅离职守,触犯了军纪,将会给赵匡胤留下非常糟糕的印象,先前所做的一番努力或将付诸东流。但愿赵燕容关键时刻能求求情,别让赵匡胤迁怒他人,连累了一帮朋友。
诶,人生无常,岂能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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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晚,一列运粮的车队挑着灯笼逶迤北行,逐渐远离灯火辉煌的都城。路上行人稀少,车队行进速度甚快,在子夜前后抵达了黄河岸边,进入渡口卸货。
驻守渡口的禁军打着哈欠,随便检查了一番便放行。
一袋袋粮食卸下车,随即被搬运到渡船上,堆垛整齐,然后盖上篷布。就在众人装卸忙碌的当口,有两人偷偷摸摸躲进船舱角落里。到了拂晓时分,薄雾散去,渡船起锚驶向黄河北岸,浑浊的河水不停地冲刷船体,哗哗作响。
藏在阴影里的两人吁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只要渡过黄河,脱离皇城司的势力范围,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他们正是萧赤狼、周承宗,东躲西藏了许久,终于乔装逃离开封。
萧赤狼轻叹道:“可惜诱杀傅惊涛不成,白白葬送了我许多得力干将。待萧某重新聚拢人马,誓要剁下这小子的头颅!”
周承宗低声道:“萧王子,邬小姐对你情深义重,甘冒奇险助你脱困,何不带上她一起返回燕京?如此佳人弃之可惜啊!”
萧赤狼淡淡道:“皇城司内亦有能人,岂会看不到五福盟的破绽?他们暗中监视着邬若男,就是想顺藤摸瓜找到我的下落,所以邬若男绝不可轻动。再说女人如衣服,该换便换,哪有穿一辈子的道理?周老弟,咱们应该志在天下,胸怀河山,不要太在意儿女情长!”
周承宗缓缓道:“不知辽国契丹何时挥戈南下?”
萧赤狼微微笑道:“你有何想法?”
周承宗双手紧握,眼中露出凛然杀机:“若辽军南下攻宋,周某愿为先锋,马踏中原!”
萧赤狼拍了拍他的肩头,悠然道:“放心吧!只要你跟着我,终有一日会攻破赵宋河山,遍地插满狼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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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得得,一路风尘。渴了,饮一捧溪水;饿了,啃两口干粮。傅惊涛一人双马日夜兼程,跋山涉水,不知疲倦地往西狂奔。
日月交替,北风愈寒。
接连跑死了好几匹健马,终于遥遥望见那熟悉的小镇。
近乡情更怯。
最怕走进家门时,噩梦变成现实,再看不到自己的亲人。
残阳斜坠,红霞如血,沐浴在余晖之中的小镇静悄悄的,不知为何听不到儿童嬉笑打闹的声音。进出小镇的大门已然落锁,石墙上隐见兵刃反光,箭楼高处赫然安放有巨弩,似乎在戒备强敌入侵。
傅惊涛心底咯噔一沉,拍马来到大门前。
嗖!一支羽箭从天而降,颤巍巍地钉在道路中间。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傅惊涛心念电闪,扬声道:“吾乃轩辕弟子叶天鹏!叶某受师门指派,须将一封信函呈交给彩云坊傅嵩傅先生!”他狂奔数日无暇洗漱,脸上满是的风霜尘土,根本不怕被人揭穿身份。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轩辕门徒?”
傅惊涛失笑道:“凌云峰近在咫尺,莫非还有人愚蠢到冒充轩辕弟子行骗吗?假若我不是轩辕门徒,天打五雷轰!”
门后安静了片刻,忽听门栓响动,包裹铁皮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傅惊涛双足轻磕马腹,毫不迟疑地直闯进去。
只见门后刀枪林立,站着两排身披皮甲的壮汉,稍远处另有十余名弓箭手虎视眈眈。这些人剽悍威猛,散发着浓浓的铁血味道,装扮上却不是大宋禁军,也不像是看家护院的家丁,来历十分可疑。
一位头目模样的中年大汉越众而出,抱拳道:“叶少侠,请把信给我。我替你转交给傅先生。”
傅惊涛摇摇头道:“我跟你素味平生,恕难从命。”
那大汉眉心一皱,眼里不自禁地露出几许凶光。
傅惊涛端坐在马背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周围众人,云淡风轻,仿佛感觉不到空气中充斥的森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