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扑面,傅惊涛拍马冲出集镇,暗松了一口气。幸亏忠远军方面低估了他俩的实力,没有派遣高手压阵,不然他们逃离的希望十分渺茫。大宋禁军装备精良,军队中超过六成为弓弩手,只消数百人合围射箭,即便他们有三头六臂都无法抵挡。
他刚才马踏长街,凭铁棍击退众多禁军好手,多半会引起刘庆义的警觉。毕竟刘庆勇前脚把军械押送回营,后脚便有陌生人在镇上闹事,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
私自购买兵器,心存谋逆之念,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以刘庆义的老辣深沉,岂会不晓得秘密泄露的可怕后果?他一定会设法杀人灭口,以免有什么风声传入赵匡胤的耳中,令筹划已久的行动夭折。
殷怜怜大声道:“公子,你那手飞棍挡箭的本事好厉害。估计对方都吓傻了,竟忘记射出第二箭。”
傅惊涛暂时按下心事,笑道:“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那人怎好意思班门弄斧?”
殷怜怜噗嗤笑道:“公子还真不知‘谦虚’二字如何写!”
傅惊涛大言不惭道:“我精通十八般武器,拿得起放得下,若是投身禁军,起码是指挥使之类的将官。”
殷怜怜问道:“指挥使跟节度使相比,谁统领的兵马多呢?”
傅惊涛面皮一热,干笑道:“指挥使直接领军上阵冲杀,节度使则居于帅帐运筹帷幄,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殷怜怜似懂非懂,忽听身后铁蹄雷震,回眸一扫,但见一彪人马离了大营,卷起烟尘快速追来,杀气滚滚如潮。惊道:“公子,这队骑兵看起来不易对付啊!”
傅惊涛苦笑,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刘庆义极可能是派出了最精锐的亲兵展开追杀。偏生前方道路一览无遗,没有山林遮挡,怎么逃也逃不过对方的视线。肃然道:“白莲,若是情况不妙,你我分开走,届时是死是活就看个人的造化吧。”
殷怜怜摇头道:“不,我要跟公子在一起!”
傅惊涛心底一暖,大笑道:“那好,咱们并肩迎敌,生死与共!”
片刻的功夫,追击的禁军骑兵穿过集镇,逐渐将双方的距离拉近。他们乃精锐中的精锐,训练有素,骑术精湛,跨下战马百里挑一,比起粗通骑术的傅惊涛、殷怜怜强过太多。眼看着接近目标,骑兵们发出哇哈嘿呀的怪叫声,试图扰乱敌人的心神。
傅惊涛、殷怜怜不为所动,拼命催马狂奔。
一方追得紧,一方逃得快,很快跑出十余里地。
追逐中,禁军骑兵开始尝试轮流发射羽箭。因马背颠簸,他们没法子平射瞄准,于是采取抛射的战术,不求精确,只求能够覆盖敌人左右。弓弦密响,羽箭划过天空,沿着一条条抛物线落下,有的钉在道路中间,有的飞到农田里,有的射到了树上。
傅惊涛、殷怜怜边逃边挥掌拨打羽箭。但百密一疏,一支漏网的利箭噗的射中殷怜怜座骑的后臀。那战马受创悲鸣,发疯般扭动弹跳,竟失去了控制。
“哇呜!”追兵们登时发出一阵狼嚎般的欢呼,箭雨骤然密集。
傅惊涛叫道:“白莲,跳过来!”
“嗯!”殷怜怜手掌一按马背,借力腾空飞跃,落到傅惊涛的马鞍后头,环臂抱住傅惊涛的腰身。她贴紧身前的男子,心中莫名地觉得安宁,恍惚中竟不在意杀身之险了。
两人共乘一马,座骑负担加重,很快就会耗尽体力。傅惊涛正暗自焦虑,忽见右前方出现一片低矮的土丘,杂木丛生,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岭上。
天无绝人之路啊!
欲想摆脱追兵,首先不能在平原地带与之纠缠。人家拥有骑射优势,你怎么比,又怎么逃?必须要借助山林河流的复杂地形,最大程度抵消掉其优势,迫使他们弃马步战。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一线生机。
一念及此,拍马冲出道路,直奔土丘方向。
众骑兵战斗经验何等丰富,立即唿哨连连,队伍呈扇形展开,如潮水般漫过田野,铁蹄践踏泥水,数十支羽箭疾速射去。
利箭破空尖啸,让人头皮发麻。
第一波羽箭刚飞到半途,第二波羽箭已经离弦,当真是箭如雨下,不死不休。
“走!”
傅惊涛、殷怜怜同时提气飞起,将轻功身法施展至极限。
漫天箭雨落下,噗噗!血珠飞溅,把那匹可怜的战马钉死在地。
两人情知耽搁不得,足底发力狂奔,如一溜青烟般越过田野。而骑兵们的战马速度骤降,有的还陷入泥坑里,眼睁睁地瞧着目标越跑越远,气得破口大骂。
傅惊涛、殷怜怜有惊无险地扑到土丘脚下,钻入林中,往高处疾行。飞蝗般的羽箭追击不停,射到树干和树枝上,啪啪作响。他俩懒得理会骑兵的骚扰,足不停步,消失在树林中间。
正值黄昏时分,倦鸟归林,叽叽喳喳的叫唤声充斥四周。两人穿林而过,惊得鸟群盘旋高飞,久久不肯降落。
越过土丘地带,进入一条延绵的山脉,天色已经彻底昏暗。寒月浮现,光华如水,山林间如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薄纱,朦朦胧胧的颇不真实。
忽闻流水淙淙,若有若无。
两人精神大振,循声而去,七曲八拐地找了一阵,终于发现一条清澈的山涧。流水倒映着月光,仿佛银蛇扭动,在漆黑的如墨的山石间穿行,不知最终流向何处。
两人掬起水,咕咚咕咚地畅饮一气,只觉由里到外清爽透凉。
殷怜怜轻吐香舌道:“幸好山丘地带不利于骑兵纵横驰骋,他们放弃了追杀,不然的话我们麻烦大了!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傅惊涛道:“我们得赶到兴元府去。不过,”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抬眼望望夜空,“我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府城在哪个方向呀!”
殷怜怜皱起眉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忽然意识到他们迷路了。东西南北,究竟该往哪一个方向走,才能抵达兴元府城?假如黑夜里乱走乱撞,绕了半天又绕回禁军大营附近,那就乐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