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城外遇袭之事,被姜烈的刻意压制淡化,如一朵浪花转瞬消失在时间长河中,并未掀起什么波澜。只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贩一夜清空,被无情驱逐出凌云城,其他商旅亦遭到暗中监视盘查。
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一次,姜烈就该自刎谢罪了。
尽管他没有主动提及,但不代表赵光义毫不知情。
幸亏赵六化险为夷,连汗毛都没多掉一根,不然轩辕门岂会平静无事?赵王爷不怒则已,一怒将血流成河!
姜烈连夜召集各大家主秘密磋商,决定动用世家隐藏的力量,不惜代价的展开血腥报复。世人只看到轩辕门的光明正气,又有谁知道他们还有黑暗恐怖的一面?有的事能做不能说,有的话可说不可做,一个门派能屹立百年不倒,绝不仅是表面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江湖没有绝对的黑,也不会有绝对的白。凡是能够生存至今的,沾染过江湖的风霜烟雨,早已不再单纯。
远至燕京,南至金陵,西至成都,都将掀起一场风暴。待狂风暴雨过后,不知又有多少人头滚落,多少强者黯然断魂。
不如此,不能令赵光义满意。
江湖上的血雨腥风暂时太遥远,傅惊涛蒙头一觉睡到天亮。次日醒来,他径直奔向百兵堂,唯恐落在了赵六后头。
百兵堂位于叠彩峰上,囊括了九座大小相连的山峰,占地极广,最高的主峰如宝剑耸立,苍茫叠翠,远看十分壮观。各座山峰均建有屋舍楼阁,建筑物顶上铺着七彩琉璃瓦片,彩光闪烁,仿佛是一朵朵彩霞落在了林间,令人目眩神迷。
山峰周围云雾缥缈,偶有雄鹰出没。
单论景色的壮丽多姿,叠彩峰仅次于温泉谷。
傅惊涛无心欣赏风景,一路打听着找到讲武台。
讲武台顾名思义,是专门讲解武学理论的所在,坐落在第三主峰上,平时由百兵堂的高手们轮流登台讲述。平台高约七尺,方圆近丈,用白色长条形的玉石砌成,台下还整齐摆放着近百张鼓形石凳。初入内门的弟子,每隔一日就得来此听一次课。
今日登台主讲的乃张若海。
他头发花白,精神矍铄,骨架宽大,声音宏亮,端坐台上如猛虎蹲踞,怒龙伏爪,强横的气势笼罩四周。他并不是在空谈理论,而是结合自身的战斗经验,摆事实讲道理,教授众弟子如何临危不惧,如何观察敌情变化,如何跟同伴配合杀敌。
傅惊涛找来时讲课已临近尾声,他索性在最后一排石凳坐下,安安静静地听讲。
张若海眼皮微抬,冷电般的目光飞快地扫了这陌生弟子一眼,留意到他披着金边紫衣,心中微讶——原来他就是傅惊涛!按说他应该在武圣堂接受内门长老教导,莫非是慕名而来?想到此节暗自得意,不禁谈兴大发,愣是又多讲了半个时辰。
傅惊涛边听边点头,一副若有所悟的模样。
张若海讲到最后意犹未尽,目光投向傅惊涛,笑眯眯道:“你是傅师侄吧?听完这堂课,有什么收获吗?”
黄云鹏、罗正阳等闻言愕然,齐刷刷地一扭头,只见傅惊涛老神在在地一人独坐,登时炸锅一般纷乱叫嚷:“老大!”“是傅师兄!”“傅师兄来了!”一别月余,骤然相见,大家都十分激动。
傅惊涛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朝台上拱手为礼,朗声道:“师伯所言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堪称是至理名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敌生变,最重要的是‘冷静’二字。敌我交手,电光火石,容不得有半点失误错漏,若是焦躁惊慌,或是骄狂自大,便无法做到精、气、神、手、身、法合而为一。唯有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如履薄冰,方可留意到稍纵即逝的良机,掌控进退胜败。修行首重修心,心志坚如磐石,则诸魔不侵,终有一日可进窥康庄大道!”
“好!”张若海满意地颔首道:“江湖路,诡谲莫测,步步皆是修行,任何时候均应守住本心。傅师侄你悟性颇佳,今后如有闲暇,可以多来叠彩峰坐坐嘛。”
傅惊涛正愁没借口来探望秦樱,谁知瞌睡遇上了枕头,满脸庄重道:“长者相召,岂敢不从?我一定常来聆听师伯教诲。”
众弟子面面相觑,武圣堂里太上长老、内门长老扎堆,难道他们的武学功底还比不过张若海吗?何必舍近求远?
秦樱心中欢喜,白玉般的脸颊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含情脉脉望着侃侃而谈的少年。
张若海哪里会猜到这小子的花花肠子,只觉颜面生光,武圣堂的弟子竟然主动跑来听自己讲课,这可是值得逢人吹嘘的稀罕事!笑道:“你在修行上如有疑问不解,尽管随时找我!”
傅惊涛肃容再拜:“多谢师伯肯指点迷津,弟子感铭肺腑。”
张若海感慨道:“诸位,好学如傅惊涛,当为尔等楷模啊!”又激励众弟子几句,方宣布下课自便。
待张若海挥袖离开,黄云鹏、罗正阳等一蹦老高,哗啦!涌到傅惊涛身边,争相跟他问候。以傅惊涛当前的势头,大宋青云榜第一的声望,谁不想跟他加深交情?
秦樱动作稍慢半拍,被阻挡在人群外围。她含笑看着众人拥抱寒暄,如一株俏立风中的雪莲,往日的冰冷高傲不翼而飞。
正兴奋的关头,忽听一把浑厚的声音响起:“秦师妹,等一会你要去那座主峰修炼?我陪你切磋可好?”
如同一盆冰水从天泼落,众人动作凝固,喧闹的场面瞬间冷却。
只见秦樱身边多出一位健壮如狮的青年,方脸浓眉,鼻挺口正,相貌堂堂极有男子气概。他双眼望定了面前的美少女,目光温柔如水,眼角都不多瞥众人一眼,似乎当他们统统不存在。
秦樱脸色迅速变冷:“白师兄,不必了。”
那青年男子被当众拒绝,脸色竟没有半点尴尬,笑道:“既然师妹没有切磋的打算,那么去同一场地练功如何?你练鞭,我练刀,互不干扰。”
秦樱皱眉道:“我练鞭时不喜身旁有外人,请师兄见谅。”
傅惊涛心中一股无名业火腾腾窜起,当着老子的面撬墙角吗?是可忍孰不可忍!轻咳一声,招手道:“秦师妹,你过来,有几个关于鞭法方面的问题和你切磋一下。”
秦樱脸一红,咬着嘴唇道:“你想问什么?”本想着矜持一点,但脚下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傅惊涛笑道:“这里人多口杂,如何能静心探讨武学?我上山时路过一片梨树林,十分清静,最适合你我切磋。”边说边领路先行,秦樱则紧紧跟随,转眼间两人转过山径消失了影踪。
哈哈!黄云鹏、罗正阳等相视大笑,轰的一声作鸟兽散。
偌大的讲武台上,仅剩下那双目喷火的青年男子独自伫立,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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