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古经引发的风波已经平息,随着轩辕门的大批高手下山扫荡,各方妖魔鬼怪尽数遁去。程通领着众少年一路向东,途中风平浪静。
太阳西斜,霞光如染,秦岭余脉延绵起伏。前方山岭脚下,林木掩映间,出现了一座青砖灰瓦的宅院。众少年遥遥望见熟悉的建筑,无不舒了一口气,振臂欢呼雀跃。
此处的山庄是属于陆鸿陆家的私产,位于青凤岭下,专门拨给费成霖及众少年作为起居练武之用,平日里有陆家奴仆看管维护。山庄周围没有其他住户,不会惊扰到邻居,距此最近的陆家堡都在十多里外,正是练武的绝佳地点。
离开山庄之前,众少年谁也想不到会遭遇到这么严酷的生死考验,每个人都在鬼门关外打了个转,险些命丧荒野。如今重回山庄,堪称是劫后余生,人人激动得险些流下泪水。
这一路返程,程通可没有闲着。他每日早晨严格督促众少年练功,赶路时让他们负重行进,到了夜晚则讲解武学精要,该骂则骂,该打则打,不给众少年任何懈怠的机会,逼得他们连睡梦都不踏实。众少年经历了生死大劫,见识过众多高手及大宗师的风采,可以说深受触动,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成熟了,对程通的批评教导全盘接受,无人口出怨言,一心只想要提升实力。
程通尽心尽责,对于习武心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众少年获益匪浅。在这之中,傅惊涛的表现可称惊艳,他不知怎么的忽然开窍了,武学理论一听便懂,武功招式一看便会,进步神速,和从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程通见到傅惊涛如此逆天的表现,欣喜之余不得不佩服巴桑法王眼光实在毒辣。
说实话,傅惊涛刚开始也被自己的神奇吓到了。毫无缘由的,脑子分析事物格外清晰透彻,记忆功法口诀轻而易举,甚至还多出了过目不忘的能力!程通教授的招式,都不用再演练第二遍,他就能像模像样的施展出来了。他思来想去,唯有归功于自己两世为人的关系,或许是因巴桑法王的精神施压,使得上一世的魂魄和这一世的残魂融合,所以在精神力方面变得格外强大。这种精神属性的因素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办法测量,也没有办法复制,更不可能跟其他人探讨。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变化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开心笑纳吧。
踏入陆家山庄的大门,自有留守的家仆前来迎接。程通一问,得知费成霖外出仍未返回,脸色立刻沉了下去,显然心中不满至极。
乔晖最擅察言观色,忙笑道:“程师伯,我师父不在家正好,咱们把他私藏的、经过二次提纯的‘凤岭百花酿’拿来喝掉,就当是我们几兄弟给您接风洗尘了。”
程通听得满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什么是‘二次提纯’?这样弄过的酒还能喝吗?”
乔晖笑着一指傅惊涛,道:“这‘二次提纯’是三师兄提出的奇思妙想,由我来具体操作。简单点来说,即是将酿好的老酒放到密封的容器里,隔水蒸煮,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所得的新酒清澈绵爽,酒质更为纯粹香醇。我们上一次煮了两百斤酒,结果师父又喝又送的,仅剩下最后两坛了。”
程通诧异地望了傅惊涛一眼:“隔水蒸煮取酒之事,我是闻所未闻。难道除了练武,你还钻研如何酿酒?”
傅惊涛当然不能说这是千年之后常用的蒸馏提纯法,胡诌道:“师伯您误会了!我父亲乃绸布商人,经常往来江南一带,曾见过有酒家采用此法取酒,印象颇深,当做一件趣闻对我提过几次。后来见师父好酒,我们便依葫芦画瓢,自己捣鼓了一番。”
程通板起脸道:“玩物丧志之事可一不可再。你们今后还是要专心练武,少搞那些歪门邪道的玩意,知道吗?”
傅惊涛恭敬道:“弟子省得!”朝乔晖、陆鸿分别使了个眼色。陆鸿身为陆家少主,肩负有地主之责,忙出面招呼住宿及接风事宜。而乔晖一溜烟地跑去费成霖房里,搜出两坛好酒,美滋滋地回到客厅。
待夜色降临,烛火高燃,厨子整治好满满一大桌佳肴,香气扑鼻。众少年请程通坐了首位,再分左右落座。
啪!乔晖拍开酒坛封口,一股浓郁酒香弥漫开来,令人垂涎欲滴。他提着酒坛给每个人逐一倒酒,只见酒水如白练般落到酒碗里,清澈纯净,没有任何沉淀杂物
程通喉头动了动,脱口道:“好酒!”
乔晖骄傲地道:“这可是我亲手提纯的佳酿,哪怕是皇帝老儿都喝不到呢!”
黄云鹏率先举起酒碗,朗声道:“众位兄弟,这一次我们大难不死,得以安全返家,全赖掌门、程师伯等及时相救。来,敬程师伯!”
“敬师伯!”
众少年昂然立起,举起酒碗一仰头,咕嘟咕嘟一口干掉烈酒。陆鸿酒量最浅,一碗酒下腹后,面孔立时涨红了。
程通点点头,举碗就唇一吸,但觉一股清冽甘爽的液体自喉头灌入,口齿生香,余韵不绝。下一刻,从咽喉、胸口至小腹,似有一条火流霍霍燃烧起来,酒劲迸发,热气瞬间直达四肢百髓,忍不住拍桌赞道:“好烈的酒!”忽然记起这酒仅剩下最后两坛了,急忙猿臂一伸,把刚开封的酒坛抢到手中,正色道:“这酒太过暴烈,喝多了会伤身,你们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喝这一碗够了,改为喝茶吧!”
“噗嗤!”众少年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程通根本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又倒上一碗酒,语重心长道:“你们师父就是贪杯好酒,浪费了一身大好才华,你们可不能步他后尘啊!”
众少年相视一眼,乖乖地换了茶杯,以茶代酒,宾主尽欢。
次日清晨,天色蒙蒙亮,雄鸡刚啼叫头遍。
傅惊涛悄然起身穿好衣裤鞋袜,蹑手蹑脚地走出厢房,独自来到练武场上。他先是导引吐纳片刻,然后舒展筋骨,慢跑、挥拳、踢腿、舞弄石锁,一遍又一遍重复练习最基础的武技,不断压榨身体的潜力,任由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砸到土里。
得益于巴桑法王的捶打磨砺,他发现自己对于身体各部分的掌控力大大强化,敏捷性、协调性、反应速度等均有所增强。举个简单的例子,过去他一呼吸之间能出拳五次,现在则达到了七次!这意味什么?意味着他在战斗时,能比对手更快一线!而有时候这一线之差,就能制敌于死地。
但是他根基太差,不论是内功修为还是肉身强度,都无法长久支撑高频率攻击的状态。比如他出拳的话,至多能保持半刻钟的超高拳速,随后就会因肌肉抽搐不得不停下来。换句话来说,他的意识反应和现有的身体并不匹配,必须要加强外门功法的修炼,造就一身钢筋铁骨。另外一个,他在襁褓之时曾遭受过致命伤,先天元气流失严重,导致他吸收炼化天地灵气的进度缓慢。更为严重的是,当年的伤势还造成他体内部分经脉堵塞,至今无法疏通复原。所以他在内功修行这一项上,一直不尽如人意。
如今的江湖武林,武学流派数不胜数,但不论哪一门哪一派,都要求门下弟子打好内功根基,内力越强越好。若无内功傍身,即使是招式再华丽再精妙,犹如纸糊的老虎,不堪一击。江湖上所有公认的一流高手、顶尖强者,都有着惊世骇俗的内功修为。
傅惊涛也深知内功修行的重要性,但对于目前的困境,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先集中精力把外门功夫练到极处,起码具备自保之力。
不知何时,程通已然来到了练武场边,默默地观察傅惊涛苦练技法,若有所思。
傅惊涛眼角余光无意间一瞥,忙收势拜见:“师伯,早安!”
程通道:“我看你一味练习基本技法,追求力量、速度,却不注重内劲运转,也不钻研招式变化,究竟为何?”
傅惊涛坦然道:“师伯有所不知,我在幼年时曾遭大劫,险些受伤死去,体内遗留有无法根治的暗疾,遍寻名医均束手无策。因暗疾未去,使得我在内功修行上极为艰难,短时间内难见成效,所以我专心于修炼外门功夫。若有朝一日能练到外门功夫大成之境,筋、骨、皮、肉、血淬炼至极限,再由外而内着手,打通百脉,最终内外相合,真气生生不息。”
程通越听越是震撼,此举独辟蹊径,开创前人未有之格局,简直是神来之笔。当世武者首重内功修行,精通外门功夫的顶多算是二流水准,难以和真正的强者比肩,更没有谁尝试过由外而内打通经脉。假如这少年的设想最后证明可行,绝对会成为一代宗师,名震天下!
程通定定神,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谁灌输给你的?”
傅惊涛淡定道:“这是弟子胡思乱想的,让师伯笑话了。”放在千年之后,内功修行的法门早已绝迹,无有只言片语流传。万千武者只能修炼外家功夫,由外而内的法门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程通毫不掩饰眼底的欣赏之色,击掌道:“好好,敢于打破桎梏,披荆斩棘,踏出一条全新的修行之路,勇气可嘉!但你心里要明白,凡事知易行难,尤其是作为开拓者,长路漫漫,每进一步都困难重重,必须要有大毅力、大智慧!”
傅惊涛肃容道:“弟子知道前途艰险,但我发誓绝不半途而废,此生定要踏上武道之巅!”
程通仰天大笑,道:“不愧是我轩辕男儿,天生有凌云之志。我在凌云峰上,等着看你大放异彩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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