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可怕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他意识到这位走路带风的克里斯廷娜特派员其实也只是个大孩子。

这列火车上的年轻人们非富即贵,她应该是从三年前就离开了原本的圈子,伪装成鞑靼某位长官的女儿,以她现在的年龄倒推,那时候应该也就20岁上下。

这个笑容立刻就令克里斯廷娜不悦了,她横眉立目,怎么也不肯让自己的气势低于路明非。

“所以你们决定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问题,是因为所有的跟踪设备都没用,对吗?”路明非问。

“没错,我们试过所有的跟踪设备,但这列火车开着开着就消失在西伯利亚的冰原上了。”克里斯廷娜也只好回答。

“他们为什么选你来执行这个任务?”路明非又问。

克里斯廷娜骄傲地挺了挺胸,“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需要优秀坚定的人!”

路明非叹了口气,“看你的样子应该从小养尊处优,就算受过最完整的军事训练,但不代表你就有足够的经验潜伏在一群危险的军火商里。”

克里斯廷娜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下意识有个要捂嘴的动作,但又立刻忍住了。

就像路明非猜的那样,这姑娘只是自命为优秀坚定的特派员,她故意摆出厉害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个孩子。

克里斯廷娜沉默了片刻,一直撑着的高傲气焰有所低落,“他们选我是因为我不用伪装,我的父亲就是军政长官。”

路明非点了点头,这才是合理的解释,这姑娘的优点在于她真真正正就是一位大小姐,但她莫名其妙地向往着成为一名特工。

他问:“你是秘密受训?你的父亲不知道?”

克里斯廷娜再度扬起头,颈部曲线如天鹅般好看,“我的父亲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很清廉,是为人民服务的人!他知道我的身份,也支持我的选择!”

路明非还是笑笑,不知为何他在这位克里斯廷娜小姐面前,总觉得自己是位宽厚长者。

“所以特种部队突袭尹丽莎白宫,是因为我们跟亚历山大·布宁先生有接触?”

“我们并没准备突袭尹丽莎白宫,原本突击的目标只是布宁的住所,是布宁开着坦克一路把特种部队带到了尹丽莎白宫。”

路明非心里有些为这位克里斯廷娜小姐担心。

其实直到现在为止,他并未在克里斯廷娜和布宁之间选择自己的立场,他不过是个免费搭车的。

他耐心地跟克里斯廷娜说话就是为了套她的话,现在对方已经是有问必答了。

“但尹丽莎白宫里不仅藏着反坦克武器还有一支雇佣军小队,所以罗曼诺夫家族真的是布宁的买家?”克里斯廷娜的眼神又变得锋利起来。

“你们觉得我们是来买军火的?”路明非有点懵。

“我们推断,每年这些军火商都会在西伯利亚北部交易非常重要的产品,这些产品的价值大到他们不惜跑上几千公里。”克里斯廷娜娓娓道来,路明非也不打断她了,静静地听。

隔壁的主人包厢里,贝雷塔战术手枪顶在墙上,零站在黑暗里,穿着华丽的丝绸睡袍,用素白纤细的手腕稳稳地持着这柄沉重的武器。

旁边是同样竖着耳朵的顾谶。

零没有出去也没有睡死,甚至根本就没有睡,虽然换上了睡袍,却整晚都独坐在黑暗里。

克里斯廷娜的脚步声刚刚出现,她已经觉察到异样了--顾某人当然不会穿高跟鞋。

路明非其实并不需要录像来自证清白,克里斯廷娜有任何异动,9口径的子弹就会洞穿墙壁。

零朝某人做了个嘘声的眼神。

顾谶便只是含着水果糖没有嚼碎。

……

“黑市里有种说法,只要带够钱,亚历山大·布宁能卖给你一切,比如核原料和洲际导弹,这些东西落到坏人的手里能摧毁一个国家!但我们一直没有抓到他这方面的证据,他很谨慎,只跟他信得过的买家交易,而且很可能这些交易就发生在西伯利亚的无人区里。”

克里斯廷娜说:“此时此刻,特种部队的高速列车正尾随我们,西伯利亚境内所有的雷达都锁定了我们!格鲁乌部队最高长官戈东诺夫准将说,他会全力支持我们这次的行动,无论亚历山大·布宁有多少保护伞,这都会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趟旅行!”

她康慨激昂,把自己的行动计划全都卖出来。

路明非托着腮,看着这威风凛凛的傻妞,“可关于布宁在西伯利亚的交易,你们只是猜测,特种部队之所以还没有行动,是在等着你的证据。”

他大概听明白了,亚历山大·布宁的军火生意很可能分为黑白两层,他在公开市场上卖卖突击步枪和榴弹炮,在地下市场里卖卖核武器,靠着小心谨慎和重重的保护伞,一直都没露出马脚。

这一次联邦安全局和特种部队盯上他了,决心要拿下这个军火集团,但他们必须有证据在手,否则布宁的保护伞依旧会稳稳地撑在他头上。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克里斯廷娜瞪大眼睛,“亚历山大·布宁那样的败类,只要给他机会,他是一定会作恶的!”

路明非耸耸肩,“克里斯廷娜少尉,这种事来找我说真的没问题吗?我也是布宁先生的客人,布宁先生的朋友圈要真是邪恶集团,那我也是邪恶集团的成员啊。”

克里斯廷娜冷冷一笑,“布宁一定跟你讲过一个故事吧?他们是个很封闭的小圈子,但每年都会邀请一位新朋友加入,而罗曼诺夫家族,就是今年的新朋友。”

路明非一愣,“这难道是假话?”

“不假,每年都会有一位新加入的客人,这位客人也一定会被邀请登上这列火车,可是回来的时候,他就消失了。”克里斯廷娜幽幽地说:“就像是在西伯利亚举行了一场野餐会,大家把他吃掉了似的。”

路明非悄悄打了个寒战。

倒不是因为克里斯廷娜说的那个恐怖的比喻,她摆明了就是要吓唬他,但他忽然想到了布宁家的大餐桌。

每张餐椅后面都有一幅画像,画像上的人佩戴着苏联时代的勋章,坐在画像前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子女,从相貌上依稀可以分辨。

一把椅子不多,一把椅子不少,他们四个所坐的椅子属于那些没能赶来参加晚宴的人。布宁并没有给‘新朋友’准备位置,因为‘新朋友’并不会参加第二年的晚宴。

就像落难的人在荒岛上遇见了食人族的篝火晚会,饥肠辘辘的他被邀请参加晚餐,却发现篝火上空空如也,也没有摆他的餐具。

不过再一想他有啥可怕的?就算这列火车上载满了食人魔,他路明非可不比食人魔可怕多了嘛,更何况还有能吓死人的顾谶。

谁吃人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