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过后,姬羌突然置身于一处方方正正的小世界,看着像一间房,也有可能是一间密室。其中,全是一些方方正正的东西,似箱笼,却无盖,似桌椅板凳,却不能坐。那些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布着红的、黄的、绿的按钮,按钮发着光,有些还发出“滴滴”的响声。
正如方才美人说的话,她闻所未闻,此刻这些东西,她见所未见。
一切均超乎了她的认知与想象。
反观国师,仍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他都没有扫视周围一眼,只盯着那美人,唇齿轻启,说了几句什么。奇怪的是,就算姬羌站在俩人边儿上,也没听清俩人在说些什么。
不对劲!
方才离那么远,她还将俩人说话的内容尽收耳中呢。
她不知姜鉴在说什么,只看见姜鉴说完,那美人大笑,忽而被姜鉴的阵法锁住,方才还猖狂的人忽然陷入困局,无法动弹。
过了很久,大约俩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国师收了神通。美人耗费诸多心神,扶着一个奇怪的“大箱子”给自己支撑,接着,断断续续向姜鉴说了诸多。
紧接着,白光又乍现,这次白光出现的时间很短暂,几乎一瞬之后便消失不见。之后,她便看到国师踏上林荫小道,跋山涉水,一路上,她所能看到的,尽是他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升日落,终于有一天,她发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便猛地意识到,她一路追随国师,回到了昊京。
进入国师府不久,她再次看到那个早已魂飞魄散的近乎透明的自己。
姬羌一阵恍惚,若有所思。
忽然,一阵剧烈的痛感袭上脑海,当最后一抹意识消失,躺在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七个日夜已经过去,中途她有数次将醒未醒之状,每一次都令人狂喜,狂喜之后便是失望,七日过后,商芄近乎绝望。
他甚至已经决定,再等一日,若明早她还不醒来,他便踏上前往巫月寻找国师的行程。
不曾想,夜幕刚刚降临,他的夭夭突的睁开眼,毫无预兆。
养元殿内,一阵短暂的狂喜与慌乱后,很快恢复平静,四大金刚各司其职,伺候着姬羌起身、梳洗、进食。
躺了几日,也没吃下几口东西,每日只靠参茶将养的姬羌,起身后发现,自己瘦了一圈儿。这才想起问及时日,听说自己已躺了整整七日,不由感叹梦境与现实的光影交织。
梦中,她一路追随国师,数月才回到大梁,昊京。
国君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阖宫上下,无论是住在奉圣殿的姬骊,还是在寿安宫日夜等候消息的王圣君,匆匆而至,见到姬羌的刹那,不免都痛痛快快的哭笑一场。
紧接着,赵乾与左右校尉,轩辕三兄妹,以及一直守着宫里消息的秦、宋两位国公,闻讯而来。
哭哭笑笑、热热闹闹的,直至夜幕已深,养元殿才重新恢复一片清寂。
姬羌盯着面容憔悴,不修边幅,自她醒来一直望着她傻笑的商芄,再也绷不住,扑倒在他怀中。
“父亲。”她低低泣道。
商芄闻声,如五雷轰顶。他知道,自打江南时,她便想这样称呼他,却始终有心无口。他总说一个称谓而已,她叫与不叫,他总归是她的生父,这是谁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可实际上,他总在殷切的期盼着这一天。
谷哠
这一声“父亲”几乎令商芄肝肠寸断,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也算圆满。
“让您担忧了。”姬羌窝在商芄怀中,低泣:“我已经没事,您别担心了。”
商芄激动的心跳如鼓,同时,又抑制不住酸楚,不由自主地落下两行清泪。
“不担心,为父知道夭夭一定会醒来。”
父女二人互诉衷肠片刻,商芄顾及着姬羌的身子,催促她回床上歇息,并嘱咐她多调养几日,先不着急理会朝政。
姬羌心中诧异,父亲竟然没有问及她晕倒的原因,甚至,连她睡梦中是否看到什么,经历什么,也没问。好似这一点压根不重要似的。
商芄离开后,姬羌陡然像换了个人,忽然捂住胸口,里面的绞痛之感几乎令她喘不过气。
四大金刚顿时惨白了脸,姬羌艰难的伸出手,制止他们再声张。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绞痛的感觉才逐渐减轻。姬羌喝了一口参茶,直直倒在大迎枕上。
四大金刚瞅着泪流满面的陛下,不知所措。方才,圣君在时,陛下也没哭的这样伤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说,陛下又梦见了什么?
陛下自登基以来,常常梦到一些事,有时候甚至会梦魇的情况,他们是知晓的。
这一次,陛下一躺便是七日,除了做梦之外,他们想不出别的可以让陛下如此哀恸的理由。
“都下去歇着吧,朕无事。”
姬羌再次摆了摆手,四大金刚略略犹豫几息,纷纷退下。
门口,尚六珈嘱咐今日值守的零露、黄裳,以及众羽林们,让他们时刻注意殿内情况,一刻也不得放松。
……
养元殿内,姬羌睁大着双眼,无一丝困顿之意。
经历了那样的梦境,想明白一直让她深深费解之事,如何还能睡得下?
当初,刚刚归来时,她总感念上苍,或许怜悯,或许真的听到她前世的不甘,便送她归来,让她重新开局,逐渐改变前世国破家亡的结局。
呵!什么感念上苍,什么上苍怜悯,分明是国师以身试法,以命换命,送她归来,助她重启这一世!
姜鉴,那个男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欠他太多太多,还也还不清。
姬羌抹了抹脸颊上已经冰凉的泪,突笑,笑容惨淡。
可怜她这一世差点又被骗过去,误以为他又要弃她而去,误以为在他眼中,修道成仙才是最重要的。
而那人,通过她前世的回忆与诠释,为今生的自己完美找到一个离开的理由,神往大道。当然,若无她的提醒,他依旧会找到这样完美无瑕,不容人拒绝的理由。
因为,他是姜鉴啊!
而今,这等荒谬的理由又出——是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