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公夫妇哪敢真的担嘉禾郡主的礼,宋国公夫人抢先一步拦道:“郡主不可,折煞我等。”
对方这是谦逊的说法,在大梁,郡主的品级如何能与超品国公、国公夫人相比?
夫妇二人不肯受礼,叶嘉禾也不执拗,笑盈盈的向姬骊施礼问好。
宋国公夫人拉住叶嘉禾的手不肯丢,嘴里赞道:“这孩子生的真美,咱大梁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此乃肺腑之言,叶嘉禾的样貌在昊京世家口口相传中,属于拔尖儿的牡丹仙子。之前,因叶嘉禾不常离开崇明馆,她并无机会相见,后来还是在太学府的最后一堂课上,匆匆瞥两眼。
那天,那等情形,魂飞魄散之下,她根本顾不上细瞧。
而今仔细一观,真真觉得这嘉禾郡主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难怪她家老儿子会被迷的晕头转向,昨儿回家里捧着一方手帕呆愣大半天。
后来,竟不顾羞耻的跪在爹娘面前,求爹娘无论如何也要进宫一趟,厚着脸皮向陛下求个恩典,为他与嘉禾郡主赐婚。
可喜可贺,陛下已然答应为二人赐婚,只需嘉禾郡主这边松口儿。眼下情形看来,嘉禾郡主对她那个老儿子也是满意的,否则,今日不可能主动出来相见。
“其实,我早就想与郡主说说话,奈何郡主一直住在学馆,每日忙着教学,很是辛苦,我也不忍叨扰,而今,可算有机会,不知郡主肯否赏脸,邀我去房里坐坐?”
“夫人这样说,真真折煞嘉禾。”叶嘉禾连忙说请。
这时,姬骊提出要去看看陛下,宋国公则言,正值年下,府中还有一堆事务等着处理,便先告辞。
于是,叶嘉禾携着宋国公夫人的手前往西偏殿。
宋国公夫人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俩人初次见面,两个孩子的事只是提上日程,八字刚有一撇的关头,最需拿捏好分寸。所以,她只是略坐了坐,嘘寒问暖一番,便提出告辞。
一上午,叶嘉禾的心情都处在松快中,一想到宋国公夫人的柔声细语,恨不得立刻把她拉回府中的样子,叶嘉禾便又暖又羞。
午膳后,她小憩片刻,醒来听到窗外扫雪的小宫女在闲聊。
一个道:“今儿宋国公夫人走的时候,脚步都快飘起来了。”
另一个道:“能不飘吗?她家那根木桩子终于开了花儿。”
“说什么呢。”似是大宫女喝道:“好好干活儿,再胡说八道,晚上不用吃饭了。”
此刻,叶嘉禾已经悄悄移到窗子跟前。那大宫女训话时,小宫女们都垂着手,低着头,立的笔直,别提有多老实,只是那大宫女一走,小丫头片子们开始挤眉弄眼吐舌头,就着刚刚的话题继续:“哎哎,你们可见过嘉禾郡主?”
众人都说没有,她们只是洒扫宫女,连偏殿廊下都轻易靠近不得,哪有机会见不常出门的嘉和郡主。
那个提起话引子的小宫女欢快道:“我见过,可美了,比咱陛下还美上两分。”
“真的?”五六个小宫女脑袋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至于说的是什么,叶嘉禾就听不见了。
叶嘉禾正揪心着,突然看见零露与几个内侍朝这边来,吓的立刻要提醒那几个口无遮拦的小宫女,看着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似乎刚进宫,还不大懂规矩。
身为宫女,公然拿她的相貌与陛下相比,得出的结论竟是她比陛下还要美上两分,这是宫女应该说的话吗?
刚走到门口的叶嘉禾忽然驻足,雪地里,零露已同那些孩子们打成一片,似乎在散月钱。
临近年关,宫里事多,大家都很辛苦,所以,腊月的月钱要比寻常多一倍。偏偏多出的这一倍,零露不好好给,拆了红线将铜钱撒雪地里,小宫女们急着抢钱,连埋怨的话也顾不上说了。
待铜钱被抢光,已过去大半天。
零露这才盯着那些小宫女们道:“还闲聊吗?”
小宫女们抱着铜钱,纷纷摇头。
零露又道:“天黑前,能将落雪扫干净吗?”
小宫女们纷纷点头,称是。
零露这才笑着离去。
小宫女们得了赏钱,也得了教训,开始卖力的干活,没人再闲聊。
看到这一幕,叶嘉禾感叹万千。
陛下宽宥,宽宥中又透着严谨,令人敬佩。难怪她住进第一日便从宫女那里得知,大总管与零露公公很少惩罚宫人,至多口头教训几句。
原因,竟在这里。
叶嘉禾略略整理仪容,派宫女悄悄前往正殿打探,若陛下这会子得闲,她欲前去拜见。
过了一会儿,宫女回来告诉她,陛下正与商圣君下棋,叶嘉禾当即打消念头,宫女又言,陛下请她晚会儿过去,一起用晚膳。叶嘉禾细问竟无公主,禁不住一怔。
思及原因,小脸儿红霞乱飞。
……
姬羌觉得今日父亲的棋路有些乱,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下了五局,他只勉强胜一局。
第六局开始,商芄只搁一子,姬羌白子一扔,说不玩了。
“怎么了?”商芄关切问。
“您说怎么了?”姬羌嗔道:“您是来下棋的吗?”
心不在焉的,一会儿一走神儿,她落一子还要等一会儿,费劲。
商芄轻笑,眼神儿尽是宠溺,“夭夭,陪我说会儿话吧。”
须臾,俩人面对面坐到小榻上,绿衣连忙换了新茶,摆了两道热乎的点心。
商芄呷口茶水,朝窗外望去,看得出,他的视线落到了西偏殿,姬羌暗自忖度,难道父亲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与嘉禾郡主有关?
“夭夭。”他有些犹豫道:“为父想和你谈谈婚事。”
姬羌闻言色变,没了笑意。
她最不想说的便是这个,然而面对生父,她又不能毫无情面的拒绝。
好在,父亲并未说什么,只道:“夭夭打算何时考虑这件事呢?”
姬羌暗暗松口气,认真回道:“万寿节之后,您觉得如何。”
“甚好。”商芄笑着喝茶,不再说什么。
二人沉默好久,姬羌突道:“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商芄有些意外,不曾想她会主动提及。
顿了顿,无比认真回她:“为父真心希望,你能选个中意的。”
姬羌:“……”
你中意之人,未必愿意留在你身边。何苦来,选个夫王而已。
当初,父王与母君貌合神离,不也携手度了一生。
她身为国君,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儿女情长,有则有之,无则,只当一种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