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寄出的那天,叶嘉禾特意让它在紫宸宫的宫人面前过了明路,如此小心谨慎的举止在姬羌那里,完全等于“瞎子抛媚眼”。奈何姬羌为了宽慰这位远道而来的郡主的心,还得装作已经知晓的样子。
否则,对方不知还要惶惶不可终日多久。
小年至,姬羌携姬骊、叶嘉禾前往寿安宫吃饺子。
她们到的时候,王圣君与几位圣侍齐上阵,已包了满满六帘饺子,每一帘代表一种馅儿。
姬羌歪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王亚父宽厚且粗糙的大手,一片小小的饺子皮落在他手中,挖一勺馅儿放进去,几扭几捏的,一个元宝形状的饺子成了。
姬羌瞅了一会儿心痒难耐,开始下手。
王圣君亲自指导两次,均未成型,王圣君温和道:“馅儿要抹匀,莫要靠边缘太近,捏的时候用巧劲儿。”
这种技艺,大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想要完成的出色,需得多练几次。故而,王圣君费了好一番口舌,姬羌包出的饺子仍不成样子。
姬骊却在边儿上一个劲儿的夸赞。
倒不是她恭维,因为她包的饺子比姬羌包的还烂。
俩人看着彼此的“成果”,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被这俩人逗乐了,就连拘谨的叶嘉禾也笑的欢。
“哎呀,不包了,不包了,我们姬家的女儿何曾干过这个!”姬骊俏皮的玩笑道:“我们从来都是擅长吃的。”
屋子里的人,笑的更厉害了。
商芄领着楚凌霄、宋甘棠恰在这时进门。
帘子刚被打起,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儿,齐齐相迎。
叶嘉禾悄悄留意陛下一眼,但见她笑呵呵的,脚步轻快的上前,动作自然流畅的挽住了商圣君的胳膊。
叶嘉禾被这个动作“烫”的不敢抬眸,再三强迫自己镇定,许久,心中才恢复如常。
“在做什么呢?”商芄笑着问道。
“您看,朕包的饺子。”姬羌把扭七扭八的元宝展给商芄看,商芄像瞎子似的直道“好”。
且说的非常有理:“陛下头一回包饺子竟能包成这样,可见天赋异禀。”
这睁眼说的瞎话,旁人听了都想笑。
偏偏商芄说的时候一本正经,随后拿出一张饺子皮儿放在姬羌掌心,手把手的现场教学起来。叶嘉禾那颗狂跳不安的心,已经不能用上蹿下跳来形容了。
后来,她又留心,屋子里除了她,没人觉得这情形怪异。仔细观察又发现,大家并非见怪不见,而是以为,理所应当。
为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从叶嘉禾脑子里冒出,几乎把她的脑袋挤破。
后来,姬骊喊她,让她别傻愣着,一起动手。
叶嘉禾也不会包饺子,在冀州冀王府,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嘉和郡主,何曾做过如此精巧的厨事。
楚凌霄、宋甘棠也净了手,各自找了榜样,歪歪扭扭的包了几个,大家你笑我,我笑他的,好不热闹。
宋甘棠特意越过楚凌霄,越过黄、样两位圣侍,悄悄挪到叶嘉禾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学馆的事,宋甘棠问的很紧张,叶嘉禾答的也敷衍。
她全程都在观察站在对面的陛下与商圣君。
在商圣君手把手教学之下,陛下已经能端端正正的捏出小元宝。瞅着自己逐渐进步的成品,她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儿。
饺子最常见的形状便是月牙状,这个简单,商芄只示范一次,姬羌便学会了。
叶嘉禾便故意仿照姬羌的样子,也捏月牙形的饺子,期间,还得了姬羌一次夸赞。
待姬羌玩够了,宫人连忙捧来温水,伺候国君净手。叶嘉禾又注意到,陛下的袖子都是由商圣君帮着挽起来的。
挽袖子比手把手教学的举止更亲昵,叶嘉禾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包好的饺子以及没用完的馅料、面团等物撤去,众人各自落座,姬羌笑问宋甘棠:“今日小年,宋卿不在府中等着吃饺子,来朕跟前做什么?”
宋甘棠笑答:“臣知道陛下这里也有饺子吃,故而,臣来讨两只尝尝鲜。”
哟呵,木头桩子会说话了?
瞧那语气,姿态拿捏的,真真比平日显得灵活许多。
姬羌笑盈盈的与其闲话两句,宋甘棠才道出来意,休假前,他答应武陵王把新式兵器的样子画出来,亲自送到公主府,奈何,公主与王爷齐齐搬进宫里,他只好厚着脸皮过来了。
姬羌闻言,真想翻个白眼儿,脸皮确实够厚的,嘴里说着追武陵王,却一个劲儿的往嘉禾郡主那里凑。
众人看破不说破,唯有姬骊,一会儿看看宋甘棠,一会儿瞅瞅叶嘉禾,直把这位牡丹国色的郡主瞅的抬不起头。
直到宴席摆好,她脸上的红晕也没散去。
其乐融融的一顿午宴,申时初才散。
姬羌随商芄去了慈悲殿,姬骊点名让儿子陪着回紫宸宫,似乎也有悄悄话要说,于是,叶嘉禾自然而然落了单。
就在她踩着厚厚的积雪,高一下矮一下的独自前行时,被宋甘棠叫住。
叶嘉禾一路走的飞快,恨不得插翅飞回紫宸宫偏殿,防的就是这一点,结果,人还是被对方截胡。
“宋大人有什么事吗?”当着众宫人的面儿,叶嘉禾一本正经,声音很大。
宋甘棠以为离的太远她听不清,又朝她面前走了两步。
“我没什么事儿,这不准备出宫么,恰好与郡主顺路。”
叶嘉禾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不想与他走一起吧?虽然,理智就是这样告诉她的,可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儿,她怎么能拂宋尚书的脸面。
尬走了一会儿,叶嘉禾没话找话的向宋甘棠道谢,朝廷对商贾实行新制,商贾翻了身,曾羞辱她的人丢官的丢官,流放的流放,她非常感激宋甘棠在这背后所做的一切努力。
起初,她还不知晓,后来,燕国公主告诉她,关键性的线索,是宋甘棠向大理寺提供的。
事情结束,叶嘉禾已经郑重的向宋甘棠道过一次谢,宋甘棠也半推半就的受了,不曾想还要受第二回。
“郡主莫要再同我客气,您是大梁最好的女先生,我岂会让您凭白受辱。”
“宋大人可千万不能这样说,殷通政才是大梁最好的女先生。”叶嘉禾由衷道。
她是发自内心的敬佩殷不离。
“在我心中,郡主才是最好的。”宋甘棠一本正经地强调。
叶嘉禾的脸突然红似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