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衡提出,既要免于不必要的大兴土木,又不能打击天下学子的求学热忱,那便直接支持地方办学,由朝廷与地方共同出资修学、建学。
如此,朝廷不必要承担太多,地方又能大大缓解负担。
与此同时,朝廷还可以联合地方世家、乡绅,鼓励他们兴建学堂,给予一定嘉奖。说白了,就是你出钱,我给你扬名。
两方各有所需,各取所得,何乐而不为。
李常衡的提议让群臣陷入深思中,每个人都在权衡。
显然,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既省钱又能取才。
一般来说,便宜难占。既想省钱又想取才,中间过程需得大费周章。
汤崇俭头一个赞成,但凡省银子的好事,他都乐意尝试尝试。
江有汜心中冷笑。一般来说,能给汤崇俭省钱的事儿,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叫既便于朝廷取才,又大大减轻地方负担?朝廷不督学,地方一点负担都没有,朝廷一督学,地方就要承担一半的教学压力。
这年头,灾害频发,地方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他一再压着,多地才没有堂而皇之的增添赋税,这下倒好,地方可以光明正大的加赋添徭了。
江有汜认认真真的将这般理由摆出,持的自然是反对意见。
私下,他和汤崇俭亲如一家。
事关朝政,丁是丁,卯是卯,丝毫不能留情。
诚然,众臣承认,江有汜摆出的也是事实。所谓朝廷、地方各出一半办学,对朝廷来说是减压,对地方来说却是负担。
说句最简单的道理,朝廷为了省银子连弘文馆都不想扩建,地方又岂会随随便便掏银子办府学呢?
众臣陷入纠结中。
殷其雷经过深思熟虑,在李常衡提议的基础上再次折中,地方学府还是要办的,但是可以因地制宜的来办。富庶之地,就多办几个,贫困的地方,有个读书的公学就成。
这话在理,人活于世,首先想的便是吃饭穿衣,其次才是读书明理。
殷其雷的提议得到大半分朝臣的赞成。
经过一番详细的讨论,朝廷决定,各地州学、郡学、县学学府,在圣祖、太宗、先帝三朝的基础上给予扩建支持,朝廷出大头,地方小力支持。
此般支持包括,修葺、扩建公学的费用,购置桌椅、教具的费用,学子们一日三餐的费用,任教先生的束脩,此四项全部由朝廷与地方承担。
求学之人,只需承担购买书籍以及笔墨纸砚的费用。
饶是如此,书籍一项,便劝退一大批人。笔墨纸砚,更是劝退一大批。
风调雨顺之年,贫贫百姓之家,吃饱饭的多,读得起书的少。更何况,近几年风不调雨也不顺。
然而此项举动,冥冥中又鼓动许多人,以往求学,需要承担四座大山,先生束脩、一日餐费、书籍、笔墨纸砚。
如今四大山搬走了两座,那些将读不读之人便能双脚踏进圣学之门。
此议通过,众臣看向殷其雷的眼神都充满钦佩,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安定侯越来越老谋深算了。
就在群臣喜气洋洋之时,殷不离理了理衣袖,准备出列奏事。
刚走两步,便被上峰廖思行扯回去。
只听他低道:“没你的事,给我回去。”
他似乎已经猜到殷不离的想法,面色恓惶。然,殷不离岂是他能扯住的,一个甩袖挣脱,昂首挺胸的走到大殿中央,所经之处,无不引起好奇。
朝臣们都很期待,这位新封的女通政会有什么高见。
“启奏陛下!”殷不离一出声便有人忍不住笑了,没办法,殷其雷刚说完,他闺女就上去,一开口,无论语气还是声音的高度,与她爹如出一辙。
许多人似乎把这种景象当做一件趣事看待。
“臣提议在殷御史提议的基础上,增设女学堂。”
此话一出,群臣哄堂大笑。
除了殷其雷,各个乐的不行。饶是两位德高望重的国公爷,也笑的胡子发抖。
然,殷不离尚未说完,她不动声色的等待笑声回落,当大殿重归于静之时,殷不离继续道:“鉴于种种因素,求学的女子定然大大少于男子,因此,各地女学规模不必太大,譬如一县,有一间可容二十人的学堂即可。”
国子监祭酒李常衡摇头笑道:“看来殷通政并非一无所知啊,也知晓天下间读书的女子大大少于男子。敢问殷通政,可知为何读书的女子远少于男子呢?”
殷不离正色道:“愿闻其详。”
李常衡亦正色道:“皆因,女子读书无用。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男子读书,是为光宗耀祖,报效朝廷,女子读再多的书,嫁了人,就要相夫教子,读那么多书有何用?”
李常衡说话前,殷不离料到会听到一堆陈词滥调,却没想到堂堂国子监祭酒,竟然陈腐至此!
何为国子监?
前朝国子监,乃大齐最高学府,主抓科举取士。
本朝建国,国子监与翰林院并存,前者掌大学之法,教导诸生。后者主抓科举取士,著书立说。
虽说国子监名气不如前朝,却肩负国学、太学,教导天下诸生之职!
李常衡身为国子监祭酒,思想迂腐至此,将天下女子贬低的一文不值,不配祭酒之职。
端坐龙椅的姬羌一言不发,也没什么表情。盛夏将过未过的时节,她也不宜将双手交叉入袖,借助手劲儿缓一缓她心中的诸般涌动。
自打继位,但凡涉及男女话题,迄今为止,就没有一道让她悦耳的。
殷不离在心中把李常衡骂了几遍,面上沉着冷静道:“谁言女子读书无用?读书可以明理,可以知事,嫁人之后亦可教育儿女、子孙。”
李常衡当即驳道:“儿孙自有学堂先生教导,无需母亲。”
这话说的,殷其雷真真听不下去,讽刺道:“所以说,人刚生下来就会走,就会开口,自然长到三五岁,直接教由先生启蒙,十年寒窗,一举成名天下知,跨马游街,问及出身姓氏,只言其父,不言其母,问及原因,读书人曰,自打我出生,母亲未教我一言,未授我一理,要母何用?”
“哈哈哈哈!”
众臣爆笑一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