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误国,大梁四世而衰,六世而亡。
短短一句话,仅仅在脑海翻过一遍,姬羌已感到后背湿淋淋,冰冷冰冷。
雍王死前所谓胡言乱语,竟与前世大梁的历史轨迹不谋而合,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隐情?
班茁葭早从姬羌过激的反应中探得不寻常,然而又极其无奈,无论如何雍王一系已经伏法,想要从这方面继续获得一些东西,再无可能。
班茁葭无奈又懊恼,可是那天的情形,任谁置身其中也不可能把一个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若非他从雍王府查抄出这些信件,前后联想百思不得其解,今日也不会把那句胡言乱语在陛下面前重提。
“雍王还说了什么?”
姬羌眼眸犀利的盯着班茁葭。
“再没别的。雍王听完饶恕罗氏幼子的圣意,便不再做任何挣扎。”
其实,班茁葭很想问一问姬羌,雍王那句胡言乱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可话到嘴边,又给溜了下去。
此刻,姬羌已转身进了内室。
班茁葭第一次见陛下失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多时,眼见姬羌身着骑马装,从内室走出,听见她要去国师府,班茁葭脑袋“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事情竟严重到需要找国师的地步?
……
国师府。
云鹤、雀灵两位大童子猛地看见圣驾,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毕竟,陛下突然现身国师府,来的毫无预兆。且她神色匆匆,与以往沉着冷静的样子判若两人。
二人皆狐疑,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国师可还在闭关?”
姬羌语气不似往日温和、平静,几乎在质问两位童子。
她以国君的姿态,逼的云鹤、雀灵二童子不得不恭敬且诚实的回禀,“是吧……”
什么叫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吧是什么意思?
“国师是否在闭关?”
这一回,她的语气更加冰冷,已经到了非常不友善的地步。
云鹤、雀灵双双低头,不再言。
姬羌并未打算真的拿二人如何,当然,也没这个必要。
既然两位大童子三缄其口,她便自己去寻答案。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直奔国师闭关的静室,惊的两位童子张大了嘴巴,如见鬼怪。
二人以性命起誓,陛下从未驾临过国师府,根本不可能绕过层层叠叠的园林、假山,不假思索的找到隐秘的静室。
然而,陛下脚步熟稔,像是把那弯弯曲曲的小道走过千百遍似的!
姬羌当然熟悉这里的一切,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游魂最后那一刻,她是如何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搜寻个干净,明知不可能,心中仍企图找见国师的一丝一毫踪影。
两位童子紧随姬羌一行人身后,直到察觉陛下欲只身闯入静室,二人齐齐上前一步,以身阻挡。
“国师闭关之前曾下国师令,在他闭关期间,任何人不得擅闯静室……还请陛下不要为难微臣。”云鹤恭敬道。
姬羌前行的脚步开始迟疑。
国师令。
下达天下万民,关键时刻,亦可令国君。
这是大梁女朝世世代代国君都遵循的事实。
静默片刻,姬羌忽而冲静室扬声:“唐突叨扰国师清修,乃朕的不是,然,朕有十万火急之事需与国师商议,事关国运,还望国师暂且出关,见朕一面。”
两位童子闻声低了头,陛下为见国师,连“事关国运”这样的借口都用上了。往常,只有国师在闭关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理由。
姬羌说完,静静等了好一会儿,静室内无一丝一毫动静。姬羌遂明白,姜鉴并不打算理会她。
那一瞬,姬羌是有点生气的。
究竟是闭关重要还是国事重要?
何况她身为一国之君,已经求到他门下,他竟也不闻不问。
这么多时日以来,她靠着他以“父王”之名给的温暖与力量,硬撑到现在。无论是江南疫情还是雍王造反,亦或北戎入侵,她靠着那股劲儿生生挺过来了。
她总觉得国师在闭关,不可随意叨扰,因此,每每撑不住时,她都会告诫自己,再咬一咬牙,定要撑住了!
可如今,她真的撑不住了!
她心中积累了太多太多的疑问,甚至,连她自己重回这方世界,都是个谜。
然,国师就这样避而不见,究竟什么意思?
比起“避而不见”,更让姬羌生疑的是,国师到底有没有闭关?
思及此,姬羌毫不犹豫地往前挪动脚步,越发逼的云鹤、雀灵退无可退。
“朕命你二人让开!”她喝道。
两位童子牢牢守住门口,不为所动。
大梁开国四朝,从未遇到这样的问题,纵然他们手持国师令,也不能对国君怎样。
所以,俩人都在想,国师令与君令,究竟哪个更厉害?
若下一刻陛下真要硬闯,他们当如何?
果然,说是迟那时快,姬羌已然出手。
她也从未料到自己会有与国师的童子动手的一天。
国君已然动手,黄裳、尚六珈立刻出手,试图一人拖住一个童子。
黄裳倒好,武艺非凡的她将云鹤缠的脱不开身。尚六珈太菜,三脚猫的功夫不够看,很快被雀灵制服在地。
武功不够,赖皮来凑,尚六珈不管不顾的抱住雀灵一条腿,只听“刺啦”一声,雀灵羞的简直要遁地。趁着这个空档,姬羌迅速找到机会,毫不迟疑地推开了静室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国师呢?尔等不是说,国师在闭关?他究竟去了哪里?”姬羌越说越后怕,到后面,声音突现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颤抖。
莫非,她最担忧之事,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发生了?
如果这样的话,也太可笑,她费尽心思守护着重生的秘密那么久,现在决心要与国师一吐为快,国师却已羽化登仙!
不,她不信。
眼见两位童子闭口不言,姬羌开始满国师府寻找姜鉴。
“国师,您在哪里?”
“国师,请您出来,见朕一面!”
“……”
姬羌领着人几乎将国师府翻一整遍,也不见姜鉴的影子,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国师,大约,真的走了。
像前世一样,消失的无声无息。
姬羌握着双拳,低垂着脑袋,向来挺的笔直的背,此刻微微弯曲。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样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清冷的声音,“陛下。”
她并不敢回头,唯恐那声音是幻觉。
直到,那声音更近了,也更真实了。
“陛下,臣在这里。”
姬羌猛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