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南。
汤崇俭听见衙门口有动静,立刻装成用完午饭准备出去散散步的样子。
六部之中,除了户部与吏部,剩下的全都跑到养元殿问陛下要银子,他巴巴儿等了一晌才等到一点动静,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汤崇俭一出门,直接傻眼。
群臣结队而归,人人都挎着个菜篮子,菜篮子里面装着绿油油、水灵灵的菠菜。
这是,集体买菜去了?
六部竟已闲到这份儿上?
挎菜篮子的大约十几个,每部都有代表,汤崇俭速速上前两步,将为首的梁燕卿、孟子衿拦住,“这是?还请二位大人为老夫解惑。”
梁燕卿不想说话。
他是第一个去御菜园挖菠菜的,逛完陛下菜园子心中愤慨不仅彻底消散,对陛下工勤节俭的举动还很钦佩。后来,又见其他部门的人陆陆续续进园子挖菠菜,他心里平衡许多。
直到他在朱雀门前见到得意洋洋的秦食马,得知陛下向太仆寺拨银一百万两,他心中怒火被重新点燃。
他堂堂礼部竟不如养马的太仆寺重要,陛下这般区别对待,礼部直接被太仆寺甩了十八条街。
此后无论别人问什么说什么,他一概懒得搭理。
孟子衿摸摸鼻子,讪讪笑道:“这都是陛下的恩典。”
“哈哈……哈哈……”汤崇俭一边大笑一边朝天抱拳,假模假式的晃了晃,感慨,“皇恩浩荡啊!”
“圣人有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陛下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始终坚守朴素节俭的美德,实我大梁之福啊,我等需得好好体会陛下此番良苦用心呐。”
汤崇俭说的语重心长,将众人点拨的面上直尬笑,心里恨不得将这只铁公鸡的直接炖了煮了。
心胸狭隘的铁公鸡,昨儿不就是被他们堵了一圈么,竟记仇到现在,瞧他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儿,不就是嘲讽他们在陛下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没落着啥好处么?
你身为户部尚书,又比我们强多少?
梁燕卿终于看不下去,皮笑肉不笑道:“还是汤大人轻松,如今户部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羡煞我等呀。”
话毕,梁燕卿抬脚回了衙。在他看来,无论汤崇俭怎么蹦跶,都改变不了户部被陛下架空的事实。
汤崇俭被戳到痛点,气的想进礼部找梁燕卿理论,江有汜却将他拉到一边,与众位同僚让路,“诸位大人还没用饭吧?快请,快请,今日午食,妙啊。”
六部衙门都连在一起,占据整整一条街,平时闲杂人等轻易不得靠近。自圣祖起,六部衙门便有午时管饭的规矩,各衙都有后厨,然而为了公平起见,六部后厨每日的菜谱都是一样的。
从前一样的色香味俱全且花样繁多,如今一样的清汤寡水、菜品单一,让人一看就没食欲。
大家都知道江有汜在瞎掰,饥肠辘辘的众人已经没功夫与江有汜废话,大街上很快就剩下齐敞一人。
“哟!齐大人!”江有汜盯着他的篮子不放,打趣的话也顺口就来,“京兆府这是要搬家了?我怎么记得京兆府与六部府衙并不顺路。”
齐敞笑眯眯的回,“下官确有这个设想,瞧你们六部天天热闹的,真真羡煞旁人呐。”
齐敞就差“我就是来看热闹的”几个字写脸上。
“齐大人篮子里是……”江有汜面色犹豫。
“江大人不认识?丝瓜菜!陛下问下官可喜欢食菠菜,下官回说,“臣更喜欢食丝瓜菜”,于是,陛下就赏了臣一篮子丝瓜菜。”
话毕,齐敞告辞,走的得意洋洋,像个赶集占了大便宜的农妇。
……
当三笔巨银落实到兵部、大理寺以及太仆寺,群臣终于知道那天在养元殿,得了赏菜的与没得赏菜的区别在哪儿了,同时,心里的不满也彻底沸腾了。
他们舔着脸皮讨几万两银子都难,那三家倒好,一百万起步,兵部更是一下得了五百万!
都是起早贪黑为朝廷做事的,陛下这般亲疏对待,简直,有失公理!
就因为他们不是陛下的青梅竹马,不是陛下的血亲,就不配大刀阔斧的大干事业了吗?
群情激奋,却只敢在衙里嚷嚷,从早到晚。
汤崇俭直接告了病假,如今他这个户部尚书已经被彻底架空,留在衙里不仅被吵的头痛欲裂,还要处处忍受别的部门的讥讽。
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当初国库有钱,哪个不是赶着贴着他户部,如今他受了穷,一个个就敢蹬鼻子上脸,拿他当出气孔,他才不会受这个闲气!
汤崇俭抱着铺盖卷回家,打算休个长假,人还没走出户部衙门,便被江有汜拦住,“听老弟一声劝,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陛下从不在意我等嬉笑怒骂,只要不碍她的事,她乐的看戏。”
“然而但凡我等动了真格,阻了她的路,她一定会……”后面几个字,江有汜压的极低。
汤崇俭听的心肝儿颤了又颤,心里已经服软,面上却依旧嘴硬,“我这也是被逼无奈,老弟不知道,他们背地里都怎么编排我,别人倒还罢,昨儿我手底下那几个竟私下称我为……”
话太难听,汤崇俭实在吐不出口。
江有汜拍拍他肩膀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在这节骨眼上,老兄一定要忍住。”
“否则,陛下真不介意你卷铺盖走人。”
汤崇俭再不敢嘴硬,“可我的告假书已经递了上去,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江有汜笑眯眯的从袖笼掏出一道折子。
“老兄糊涂了不是?忘记我是干嘛的了?”
二人相视一笑,汤崇俭郁闷消散不少,此后半月,无论他人怎么讥讽户部,怎么当面冷嘲热讽,他只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从头再忍。
直到有一天,雍州急报传来,殷其雷已经证实,雍王通敌叛国,姬羌看完奏报,怒而隐忍不发,反而冷静的处理了几个怠工之人,汤崇俭才暗暗捏了一把汗。
幸亏,他当初听了江老弟的规劝,没有在陛
“雍王通敌卖国,众卿是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