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怪物!”
在四人的眼中,陈安突然的出现,就像是你在马车上搂着老婆,吃着火锅吹着空调唱着歌。
突然,来了个麻匪,一枪给你的车崩塌了!
“大人,有话可以好好说。”
那为首的壮实男人嘶哑着嗓子,手中的匕首悄然握紧,另一只手中,一枚淡棕色的棱形碎片被他从腰间掏了出来。
可是...
下一刻,那男人的眸子在骤然收缩间...染上了一抹死寂。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处,那恶魔的爪子,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随着身影骤然倒地,那块故事碎片也滚到了地上。
“跑啊!”
伴随着黑皮女发出尖利叫声,这破旧脆弱的“帐篷”,几乎被三人从三侧掀了起来!
破旧的塑料布做成的“墙面”被瘦小男人直接用匕首划破,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要窜出去。
与此同时,瘦小男人感到面庞一热,像是溅上了什么温热的液体。
他惊恐的余光略微一怔...看到了身旁的李润泽,看到了鲜血的四溅,看到了断肢掠过干燥的空气...
另一边,黑皮女已经没有惨叫声发出了。
...
...
陈安已经没有了任何思考的能力,那种种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在[怪物]源质的反噬与催生下,让他的情绪濒临失控,而一直压抑着的,那脆弱不堪的平衡,又在见到丁萍和这些人举动的那一刻。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崩塌了他最后的理智。
人类与野兽的区别,在于人类懂得控制情绪,拥有感性,理性,人性与爱。
而当人类彻底失去了人性,变成了情绪的俘虏,恶意在心底不再被压抑,他就已经不再能被称之为“人”了。
在[怪物]源质的反噬之下,此刻的陈安陷入了“失控”,彻底的扭曲与疯狂侵染了他的脑海,现在的他,
只是一个纯粹的怪物,一个纯粹的恶魔。
在一片如梦似幻的黑暗中,陈安睁开了眸子。
可眼前的世界,却并非那帐篷中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身子,好冷,那是熟悉的冰冷刺骨,是身躯漂浮在心灵之海的浅滩上,一卷卷象征着“潜意识”的海水拍打在脸上,连带着碎片般的思绪涌上心间。
陈安呆若木鸡的缓缓坐起,他的身上满是湿漉漉却不够真实的海水,连带着泡沫般的蒸发。他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的朝着那象征着“表意识与灵魂深处”的岛屿走去。
灰白色的,犹如水晶沙般细小的沙子上,被陈安的赤脚踩出了脚印,他拖着身子,看到了那两面“魂棺”。
那在左边的,代表着自己的“魂棺”之中,是静静地半倚着一个沉睡的灵魂的,那是双臂交叉的自己。
只是,这一刻,陈安看到自己的灵魂之上,趴着一个脑袋奇大,上面布满了紫黑色青筋的婴孩。
那婴孩略微回头,露出纯红的眸子,布满褶皱的面庞,长满尖锐牙齿的嘴巴。
它看了一眼陈安,紧接着...继续死死的攥着陈安灵魂的脖子。
与此同时,一股股不够真实又显得虚幻缥缈的波纹,在婴孩的小手...陈安灵魂的脖颈处,出现了模糊。
陈安感到脑海中的思绪愈发缥缈,他呆呆地站在这里,看着眼前的发生。
是[怪物]源质,在自己的灵魂深处感染自己的灵魂。
[怪物]源质渴望与陈安的灵魂融为一体。
那个时候,陈安就永远不再是陈安了。
就在这时...
陈安的余光瞥到了,右侧出现的黑红色的裂纹,那像是闪电链一般的裂痕包裹着男人的身体,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男人,赤裸着身子的身影,正一步步走来。
陈生轻蔑的看着陈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纯骡子,懦弱的骆驼,瞧瞧吧,你马上就不再是自己了。”
陈安摇了摇头,道:“我得回去。”
陈生见陈安这幅平静的模样,不禁有些诧异,可他还是冷笑着:
“看看吧,你被感染后的模样,杀伐果断,冷酷无情,那不是比原来的你,强得多?”
“那不是我。”陈安看着陈生,平静道。
“可他比你更像是你该有的模样。”陈生低吼着:“蠢斑马,脑袋插在沙子里的鸵鸟,你不该是现在的懦弱模样,原本的你就该是刚刚那样,杀了阻拦你的人,管它是人是诡,你该向全世界复仇,向这个操蛋的世界发出你高昂的咆哮。”
“我是人类。”陈安道:“如果我需要复仇,我会用我的方式,用我的思想,而不是一个没有丝毫人性的野兽。用愚蠢的咆哮证明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陈生的眸子微微一愣,他不解的低吼着:“这不是你,你竟敢反驳我,你变了,你变了!”
陈安点了点头:
“我确实变了。以前的我,只想平静的过完这一生,早上,顶着犯困的黑眼圈去上班,打开门没准还能看见宜佳姐的笑颜。
上班的路上,买个香喷喷的煎饼果子,中午在楼下喝杯咖啡,吃顿简单的饭,晚上下了班,在小区里的健身区坐一会儿,看看孩子们的嬉戏,看看老人锻炼...
晚上,再为自己做一顿饭,哪怕是方便面也好,我会用两颗番茄切碎,放在锅里慢慢地煮,煮的滚烂,煮的浓郁,再将面饼放进去,挤上一点番茄酱,切上两片火腿肠。然后将锅盖盖上,一定要焖到面饼吸满汤汁,浓郁的挂上芡,在快出锅前,再焖进去两个鸡蛋,一定要把握好火候,要变成温泉蛋的状态...等快出锅的时候,撒点黑胡椒。”
陈安的脸颊挂上了微笑。
“有的时候,隔壁小虎头的妈妈还会煮上一锅排骨,或者红烧肉,又或是饺子,邀请我一起去吃,我也会不做晚饭,过去一起吃。当然,我也会在第二天回家的时候,给小虎头买点玩具或零食。”
陈生听着陈安的话语,肩膀微微在发颤,他的面庞因为愤怒扭曲的难看。
“所以呢?你还不是在逃避?你进入了贴吧,成为了玩家,他们没有放过你,这是你的命,这是你的宿命!你不反抗,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听着陈生的嘶吼,陈安却摇了摇头:
“当年的事情,除了对不起她,其他的,我都已经忘了。”
陈安仰头看向陈生,眼神很认真。
“只是...”他叹了口气:“起初,我是迷茫的,我很困扰,也很恐惧,心中只有求生的本能,在大林山中,阴巧仙的事情勾起了我当初的回忆,也唤醒了你...说起来,那次是你第一次出现在我心中吧?”
陈安笑了笑,眼角有些泛红。
“第一场游戏,我的感受并不深沉,只是我尽力了,但还是赢不了,你出来了,所以赢了,也就仅此而已了。
后来你睡了,我进入了第二场游戏。
你知道么?在景山医院中,我只是想单纯的努努力,看看能不能活下去,哪怕最后我输了,我死了,我也尽力了,只是我能力有限,只是我赢不了罢了。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傻子,总有白痴。”
陈安的眼圈泛红,他的声音逐渐有些嘶哑。
“我这个人,别人欠了我多少,我不在乎,但我一辈子不喜欢欠别人什么,景山医院,如果不是苗落樱以失明为代价的预知梦,如果不是丁萍一直以来对我们的信任,我活不下去。
到了最后,丁萍牺牲了自己,成为了真正的白痴,她救了的人是苗落樱,可我知道,我也相信,如果那个时候,失去力量的是我,要被拯救的人是我,结局也不会改变。
所以啊,说到底,他们能进入这种难度的游戏,也是因为你,也是因为我,不是么?”
陈安喃喃道:
“我不是圣人,不认识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也不是我拉他们进入游戏的,可苗落樱和丁萍呢?他们是为了自己通关,这没有错,可说一千道一万,我陈安不也受了她们的恩?
这个世界,其实刘能这样的人才是最好活下去的,我之前也一度这样认为的,故事世界没有人性,只有疯狂与扭曲,一切的一切无不是在催化着让人变得比怪物更可怕...
就像是,我当初看书的日子里里,一位我很尊敬的作者,写过的一句话。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可丁萍的话点醒了我。
我们是人类,我们不是怪物。
如果这个世界本质的基调便是扭曲与疯狂,那...
如果人类都向这黑暗妥协了,不再相信光芒,希望,心中没有了情感与爱,没了作为人的底线...
那,多可悲?”
陈生听着陈安的话,很意外的没有打断他,而是一直听着,气得发抖的身子逐渐平缓。
半响后,他呲了呲牙,阴沉的眸子猛地看向了一旁,看向了那左侧的魂棺,看向了那尝试与陈安的灵魂融合的婴孩。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黑红色的裂纹犹如闪电的斑纹般扩散,一直到那婴孩的身躯从陈安灵魂之上脱落。
紧接着,随着陈生指尖略微一甩,那婴孩在尖哮中飞向了岛屿的深处,那一面空棺之中。
那是象征着“初生的灵魂”的魂棺。
看着婴孩入棺,陈生颤抖了下手指,黑红色的裂纹从半空中凭空浮现,紧接着根根纠缠,将那面魂棺的表面彻底覆盖!
就像是,为棺材合上了一面“棺材盖”。
陈安感受到灵魂的纯净,那股阴冷与虚幻的感觉骤然消失,身子也一松,他指向那封印住婴孩的空棺,疑惑道:“说起来,那是什么?为什么象征着我初生灵魂的棺材,是空的,而不是装着我的灵魂?”
陈生转过身来,看向陈安,面容有些复杂:
“现在的你,知道这件事没有好处,有些东西,知道了意味着步入深渊,在你成为主教之前,我不会告诉你。”
“主教?”陈安一愣。
陈生点了点头,道:“D级为怪诞,C级为惊悚,B级为恐惧,A级为癫狂,而癫狂,也被称之为【主教】。”
陈安扯了扯嘴,道:“是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吧,那我就理解了,不过...主教是不是有点遥远?主教之上还有什么?”
“是你看到即会疯狂,接触即会毁灭的存在。”陈生有些不耐烦的将双手枕在脑后,朝着右侧的魂棺走去。
“我想知道名字,这个没关系吧?”陈安问道。
陈生头也不回的道:“天使,神灵。”
“神灵真的存在?真理是神灵么?”
“你见不到,我也见不到,真理也不是神灵。”
“真理是一位天使?”
“不是。”
陈安的眸子有些发懵。
可陈生显然不愿意多言了,他摇摇晃晃的躺到棺材里,身子略微蠕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等会儿再睡...”陈安连忙叫住了他,快速道:“丁萍被白痴的诡异力量反噬,变成了真正的白痴,她还有救么?”
陈生的眼睛都闭上了,听到这话后睁开了一只眼睛,不耐烦道:
“又不是失控,那只会吐丝的蠢兔子是干嘛吃的。”
兔子?
笑面兔?
陈安心中一喜,这是有救啊!
“你这次要睡多久?”陈安问道。
陈生已经闭上了眼睛。
伴随着黑红色的裂纹爬上了棺材,陈生的声音微弱的传出。
“我本身就是被吵醒的,再说这里是你的灵魂深处,我用一些力量也不会被规则发现...但距离真正恢复真理的力量,还且着...”
说罢,那黑红色的裂纹便是彻底的封上了陈生的棺材。
陈安张了张嘴。
他还没来得及问阴巧仙的情况。
半响后,他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有些慵懒的转过身,朝着岛屿之外的“心灵之海”走去。
“算了,这样也可以了。”陈安嘀咕了一句。
随后,在一阵阵真实又虚幻,犹如溺水的人摆脱了深潭,再度见到阳光般的感觉之后。
陈安睁开了眸子。
他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帐篷,看到了脚下男人与黑皮女的尸体,看到了那躺在床上的倩影。
陈安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目光平静的看向丁萍。
看着丁萍泛起晶莹的嘴角,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擦了擦,紧接着,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
“安全了,丁萍,我们...都活下来了,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也会没事的,我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