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第 276 章

但她此刻已经没法抽身去处理这些血,希利尔就在盥洗池旁边看着她,她也没法让老萍去帮自己处理。甚至林恩绝对不会让其他人靠近他的——

宫理此刻都有点头疼,之前的险境都和此刻不能比,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宫理深吸一口气,对着盥洗池上方挂着的金色圣婴捧着的壁挂铜镜擦了擦脸上剩余的血痕,渐渐冷静下来。

希利尔站在旁边的窗子,看着窗外花园中坐着看书的身影。栾芊芊在宗教典籍中夹着光脑,在装模作样的看着综艺节目。栾芊芊不喜欢头巾,在确认周围无人的时候,她摘掉头巾,露出了那头黑色秀发,继续看着综艺节目,时不时发出一些笑声。

希利尔忍不住莞尔,但又因为这不自觉的微笑而感觉到惊愕与后怕。

……他早已发誓要成为主,为何又仍是会为她而心中跃动。

西泽的声音忽然传来:“这支笔是能够书写历史,只是条件非常苛刻。而且它是从格罗尼雅来的,似乎是姐妹会的高层制造了这支笔。”

希利尔猛地转过头,看向他。

西泽说的后半部分,是西泽的身份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秘密,是他多年来才打探来的姐妹会的辛秘……

说是姐妹会早已接触到真神。

她们要求各地的公圣会收集圣物,都是要献给那位真神,而祂似乎也有着创造天灾、创造圣物甚至改变……现实的能力。

怎么回事,那个橡皮屑跟之前突然出现又死掉的缪星有关也就罢了,为何这支铅笔还是来自于格罗尼雅的圣物?

难道这背后有什么联系,难道这是姐妹会设下的局?

希利尔思绪彻底被扰乱了。

而西泽好似对此一无所知,还在讲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那个笔好像经历了很多人转手的运输,我并看不到它诞生的时刻,只听到了各国的语言,各种风声、交通工具的声音。但眼前一直都是黑色的。”

“后来亮了起来,有一个人拿起了这支笔,满身缠满绷带,根本看不见长相,声音也非常沙哑,没有头发,我不确定她的性别。她一开始躺在一个手术台或者是修理床上,可能经历治疗或者改造。地点就在一间地下研究室里,有点像是上次橡皮屑所在的地方,但又不是同一个。而且我回溯的时间很长,可能都过了好久……”

宫理故意把每个举动,都说的可以联想发散。

“多久?”希利尔立刻问。

宫理模糊道:“我不知道,我视野里没有找到跟时间相关的东西。几个月前?十几个月前?”

希利尔沉思:确实当时找到这支铅笔的场景里,有一张手术台,西泽说的是吻合的。他从来没对回溯的事情撒过谎,或者说西泽应该对他一路的追查只知道碎片的信息。他连撒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吧。

而且说到绷带,那里确实也有一些修复伤口的凝胶绷带,带因为不是市面采购的,并没有包装日期。甚至地下室落灰都不严重,希利尔没法推断时间。

希利尔:“你继续说。”

宫理:“我听到缠满绷带的人说这个东西是从格罗尼雅来的,是最近才被制造出来的替代品。”

希利尔敏锐道:“这是一段对话,对话的另一方呢?”

宫理摇摇头:“没有现身,是电子音,由现场机器人的音响与壁挂的喇叭上传出来的。那个机器人有个单独的机械臂……”

她详细描述了一下机器人,确实和希利尔追查到的现场的某个废弃的机器人很像。

“她说这支笔可以改变历史著作中的一些细节与名字,但修改的是人们的记忆,而不是真正的历史。前提是要找一本最起码有十万人以上阅读过的描述性历史著作,有情节的那种。并且书中提到的人物都已经死亡。”

希利尔皱起眉头:“描述性历史著作,就类似于编年史或列传型的吗?”

宫理:“对,如果历史中的人还有活着,这本书就会被活着的人影响,描述就会发生变动,甚至是修改记忆不成功。如果著作被阅读的不超过十万,就会无法擦除印刷的字体。”

希利尔思忖着。

裹满绷带的人为何要拿到这件东西,会不会他就是活在历史中的人物,浑身裹着绷带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外貌,改变自己的过去!

很大的可能性,是这个人改变容貌就是变成了缪星,改变的是某些资本集团相关的历史……

不过对他成为主的事业前,缪星并不重要。

希利尔越想越觉得自己通过这支铅笔,窥到了更不得了的事。如果说改变历史的力量来自于格罗尼雅,来自于姐妹会,那当年抹掉新国三座雕像的背后势力就是姐妹会!

这三座雕像被人遗忘,之后才有的玛姆来到新国扩张势力,姐妹会一直很关注这个国家的宗教信仰啊。如果他成为了主,让公圣会势力更发展,再向姐妹会臣服,姐妹会绝对认可他的……

宫理伸手扶着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窗外的光线。她故意提到格罗尼雅,就是要让希利尔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

他果然已经走歪了方向。

宫理放下手来:“你要试试吗?”

希利尔看了他一眼:“不。既然是改变人们的记忆,那便不是小事。裹着绷带的人成功了吗?”

宫理:“似乎是,但我想要仔细看清她修改的文字时,就已经撑不住了。我窥到了她拿到的一些书籍的封皮。”宫理压低声音,皱起眉头:“似乎是跟某些公司的发家史有关……”

希利尔眯起眼睛:果然。

希利尔沉吟片刻,微笑道:“抱歉,让你累到了吧。”

宫理诚恳道:“过几天之后,如果我身体恢复一些,我还可以再回溯一下,看清她改写的文字。”

希利尔点点头,笑道:“无事。不着急。”

当献派的义体师来的时候,宫理看到希利尔收拾好箱子,似乎在思索着怎么用这支铅笔。

希利尔恐怕迫不及待的想要使用,毕竟他想要成为主这件事,在玛姆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越拖越对他不利。

以希利尔的野心,说不定想要替换掉某个知名宗教人物的故事,甚至让玛姆都改变了记忆,对他唯首是瞻。他改写了之后如果没有生效,他也可以怀疑宗教故事中有圣人一直活到现在,毕竟公圣会的历史也没多长,这个世界又确实有长生种存在。

而且他以为改变的是历史,实际上却是让自己未来的命运与知名的历史桥段吻合。

玛姆会不会当成是希利尔想要模仿宗教人物的故事,就顺着宗教故事去阻止他……

总之,场面与他们的心理活动一定混乱有趣极了。

宫理不需要料事如神,这么多势力混杂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预料未来。

她只需要混乱。

义体师给宫理更换了手肘以下部分的义体,宫理却发现右手显得不太一样,有很多接缝,活动起来也没有那么顺畅,她皱起眉头来:“怎么回事儿?我应该有在献派翻模过我的身体数据,应该能给我替换原来的义体。”

义体师满头冒汗:“抱、抱歉,之前圣献天使大教堂出事后,重新订做义体的神职人员太多,我这边材料也不太够了,这样的替换义体,您大概使用一周多就行……”

希利尔看过来,也道:“尽快吧,也不要再把西泽神父当做随随便便的献派神父敷衍,只要进到了材料就替他换上。”

宫理端详了片刻自己的新义手,道:“就先这样吧。”

希利尔拎着铅箱离开,宫理也在义手修理好之后离开小礼拜堂。只是她在回自己的住所之前绕道去往了林恩所住的石头小楼。

宫理本以为林恩不在,她看到了石头小楼前的草坪与迎风晾晒的亚麻衣衫,还有一些摆放在角落的武器架子。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闯进去时,就看到石头小楼的门砰的一声打开,林恩拎着水管走出来,他身上满是血迹,整个人都变成了酱红色。显然在来维护他之前的那段时间,他接受了鞭刑。

林恩看到了他,明显一愣。

宫理站在阳光下,白色的软底鞋踩在草坪上,半晌道:“……我只是过来谢谢你。”

林恩呆了片刻,抓了抓他仅穿着的一条亚麻的长裤,做出请他进门的手势。

宫理想了想,觉得沾着她血手印的盔甲就在他房间里,点头朝石头小楼走去。

林恩正想跟进来,宫理回过头道:“你去洗洗吧。血腥味太重了。”

林恩:“唔。好。”

他走出去,蹲到院子里,接在院子内浇花的水龙头上。

宫理走进他极其简单的房间里,厨房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他吃了一半的营养配平的干粮,看起来黄绿色一坨实在是没有食欲,他好像是用手掰着吃的。

旁边还有个粗陶杯子,他用来喝水的。

房间里其他几乎就没有跟他个人有关的东西了,除了那张床垫和床垫上壁挂的黑色十字架。

宫理也一眼就看到他脱在房间角落上的铠甲,上头红色手印鲜红的印在他胸膛上。

林恩是不是已经注意到那个没有氧化的血手印了。

但她此刻擦掉,虽然会让他生疑,至少林恩不会有办法去将它拿去化验,宫理想了想,看着窗外林恩蹲在花园里,冲洗着自己的头发与浑身的血污。

他浑身湿淋淋的,似乎感觉到宫理的目光,抬起头来满脸是水的看向宫理。

宫理对他露出笑容。

擦掉吧,哪怕引起他的怀疑,也没有把柄,没人把林恩当一个完整的人,他也很难表达自己的怀疑与诉求的。

宫理转过身去,在林恩低头洗头发的时候,用湿巾擦掉了她的导液留在他盔甲上的痕迹。

林恩也在思索。

当他回来卸掉铠甲的时候,就注意到相较于他浑身黑红色的血迹,显得过于鲜亮的血手印。

这是西泽主教留下来的。

好奇妙,就像是某种对他按下的红色印泥,某种烙印,他为什么会有永不干涸的血液?

他脱下盔甲后嗅了嗅。

甚至是没有血腥味,只有淡淡的奇妙气味,不算好闻。林恩没有闻到过这个味道,更有些困惑。

为何?这个血手印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难道真的像很多教士传言中那样,西泽才是真的“圣子”,而这就是他生而非凡的特征。

但林恩又似乎觉得这血手印的红色液体甚至不像是他最熟悉的血液,更像是某种化学制剂在模拟血液。他脑子中滑过了许多想法,却又想到他捏着糖果的手指,他骑着摩托车的身影,他说的那些话语……

圣子与骗子仿佛在交叠。

林恩有些混乱了。

这种混乱一直持续到他湿淋淋的回到房间的时候,西泽站在他的床垫旁,抬头看着他床头挂着的小十字架。

林恩余光注意到,自己摆放在房间的铠甲上,那个血手印已经消失了……

西泽到底是……

林恩脑袋乱起来,他正困惑的时候,西泽突然露出了微笑,拿起他床铺上的一条毛巾,道:“不擦擦头发吗?”

林恩走过去,他比西泽高大一些,低头盯着他。

林恩很想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擦掉留在铠甲上的血手印,但西泽灰蓝色的眼睛里却有笑意,他抬起手,用毛巾盖住他滴水的头发。

“你低一些,我可以帮你擦头发。顺便练一练新换的义手。”宫理微笑着,却绷紧了小腿,做出了随时跳开远离他攻击范围的准备。

林恩沉默了片刻,弯下身子跪在了自己的床垫上,宫理隔着毛巾揉捏着他的头发,将他发尾的水珠擦掉,甚至擦了擦他的耳朵。

林恩觉得有些痒,宽大的肩膀微微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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